接了信。看罢短短的两句话,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青舒留意着卢先生的神色答道,“府门前来了个道姑,声称与我有缘,想见我一面。我拒绝了,她便给了这个。”
卢先生关了学堂的门,而后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说道,“快去,把那幅《晨露牡丹》拿来。”
青舒不解其意,带着疑惑亲自回去取了《晨露牡丹》的画卷过来,捧给卢先生。
卢先生带青舒进学堂,并让学堂中的四个学生出去玩儿。而后,他接过青舒捧在手中的画卷,打开后铺在书案上。接着,他展开手中的信,把信放到画卷上,将信上的字与画卷上的题诗作比对。须臾,他长叹一声,脸上喜忧参半,轻语,“果然是她。”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青舒心下忐忑,一时无言。道姑不是别人,恐怕就是以叛国罪诛三族的武家遗弃民间的庶女(即前皇后武氏六叔家的庶女),世人眼中的大安两大才女之一的牡丹仙子,即武木兰。
只是,失踪的武木兰为什么会出现在康溪镇上,而且还找上了她?按理,她与武木兰毫无瓜葛才对。
冲着卢先生来的?也不对,卢先生说与武木兰只有三面之缘,三面之缘能有多深的牵绊!
难道是冲着周伯彥来的?这也说不通。长公主与武木兰曾经的确很要好,情同姐妹不假。可中间出了长公主横插一杠点周桥为驸马的事,只要武木兰不呆不傻,定会和长公主反目。长公主也是,天下有那么多的男子,点谁为驸马不好,非得要抢好姐妹心仪的男子,点了周桥,生生毁了好姐妹的姻缘路。
前辈人把关系弄的那么复杂,中间最难受的非周伯彥莫属。周伯彥虽是武木兰心仪的周桥的儿子,同时也是武木兰憎恨的长公主的儿子。武木兰到底是如何看待周伯彥的?武木兰为何会登她的门?在她拒不见面的时候,武木兰为何又要提周伯彥的名字?
卢先生把画卷收起,“丫头,你准备怎么办?”
青舒一愣,“什么?”
卢先生再问,“她要见你,你准备怎么办?”
青舒脸上写满疑惑不解,“先生,您不觉得这事奇怪吗?我根本不认识她,我爹娘好像也不认得她。除您之外,没人跟我提过她的名字,也没人跟我提过她的画。您说过,她已失踪多年。此刻她又突然这样出现,总觉得太古怪了些。”古叶氏倒是曾没头没脑地提过武木兰三个字,当时的她并没放在心上。
后来洛尚书送她画,卢先生看画提起武木兰后,她回忆了很久才回忆起古叶氏说过的只言片语。古叶氏的话,再加上卢先生话中所传达出的一些讯息,她便大胆地猜测了一下,得到的结论是:长公子、周桥与武木兰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纠结的三角关系。
见她不说话,卢先生问,“你不想见她?”
“不想。”对她而言,武木兰只是个路人甲而已,同时很可能是个祸根。
“你不想见她,彥小子却非常想见她。”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彥小子小时候生病哭闹的时候,是她抱着彥小子哄的。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事,上辈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但彥小子对她多少有份慕儒之情在。”
这关系,确实错综复杂的厉害。小孩子生病哭闹的时候,在旁边哄的不是亲娘,居然是个外人!
卢先生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见见她吧!彥小子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青舒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告退出来,回到菜畦边继续锄草。红果和辣椒的秧苗长的很好,再有五六天差不多就可以移栽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生活忙碌而平静,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他。一个月没收到他的信了,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她承认,有些想念他。
午后,未时刚过,做娟花的刚散不久,天边飘来大片的乌云一点一点地吞没了晴朗的天空。在家的人们忙将晾晒在外边的东西收进屋里去;行人匆匆往家赶或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不多时,天空飘下绵绵细雨。一刻钟后,绵绵细雨转为瓢泼大雨。那些带着侥幸心理在户外做事的人们躲避不及,立刻被浇成了落汤鸡。
农人们躲在家中看着外边的雨,一脸喜色地讨论着这雨下的好,这雨下的及时等话题。
荒地上,张管事披着蓑衣挨个儿查看茅草屋的情况。因为茅草屋的顶上用了苫布,因此茅草屋的情况都很好,没有一间是露雨的。即便如此,张管事还嘱咐他们要时刻注意自己居住的茅草屋的情况。哪间屋子露雨,必须赶紧禀报,大家也好及时想办法处理露雨的情况。
镇上的古府。青舒觉得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吃汤面,于是传话给厨房说晚上要吃面。因为是阴雨天,屋中的光线并不好。青舒怕伤了眼睛,既不敢百~万\小!说,也不敢做女红。她自己不做女红,也不允许身边的丫鬟做女红。于是,没事可做的她带了丫鬟嗑瓜子喝茶水,再加闲聊。
正在她们说笑的时候,铃兰撑了油纸伞冒雨过来。她推开屋门,可担心湿漉漉又沾了些许泥巴的鞋子会弄脏了屋地,于是站在门口说话,“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围着青舒坐的小鱼、小娟和小丫赶紧起身。青舒也站了起来,“冒了这么大的雨过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不成?进来回话。”
“小姐,奴婢的鞋子脏,奴婢站在这里说话便成。”铃兰说着话,竟还退后两步,“小姐,嘉少爷冒雨来求援,说是璃小姐不见了,想让小姐派些人手出去帮忙找人。”
“古璃又不见了?”青舒蹙眉。逃婚那次之后,古璃还出走过一次,不过很快就被找回来了。这是出走上瘾了不成,居然还来?可笑。再说,古璃的死活与她何干,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凭什么要派人找?
“是的。嘉少爷与管家说,看天色要下雨,他忙收了字摊回家去,不想家中却已乱成一团。他娘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婆子出去请大夫不在,只剩一个丫鬟与几个年幼的孩子在家。丫鬟哭着告诉他,璃小姐拿了几样金银首饰出走了,其他人全都出去找了。他顾不上璃小姐,等大夫来了说他娘没有性命之忧,他这才放心地出来找人。他们在镇子上找了许久没有结果,担心人已跑出镇去了,于是想借用府上的人到镇外找找。”铃兰把自己听来的组织好了,前后都说清楚了。
青舒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管家,让他看着办。”
铃兰得了令,告退,撑起油纸伞去传话。
管家听到青舒的原话,再看看前头门廊下避雨而立的古青嘉湿透的衣裳,摇头。他叫来四个家丁,嘱咐他们几句话,并让他们披好蓑衣随古青嘉去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因下着雨,天色比平日暗沉许多。青舒就着两样炒菜吃了一碗热汤面。丫鬟收桌时她问派出去的家丁回来没有,丫鬟说没有。
天已经黑透,桌上点着油灯,青舒坐在桌边试着下棋。她不会下棋,这只是无聊之下为打发时间才试着下的。她有想过学下棋,但因为一直很忙,不得闲,便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没匀出时间去学它。她会有学棋的想法,实在是身边人都爱下棋,她这也算是受身边人影响了吧!
卢先生不仅自己爱下棋,如今正在教青阳、灏和洛小荣三个下棋。因此,她不指望自己成为高手,但至少也要做个懂棋的人。省得哪天弟弟想让她陪着下盘棋的时候,她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周伯彥,他爱下棋,时常自己和自己对弈。那样子,让她觉得他很寂寞。过年那段时间,他说过要教她下棋,当时她没答应,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她现在想好了,等他回来,她就找他学棋。
她胡乱在棋盘上摆了一通棋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于是一颗一颗地拣了棋子丢进装棋子的木盒中。外边有隐约的说话声,接着小娟扣响了内室的门。她把小娟叫进门,“什么事?”
小娟凑近小声答,“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璃小姐找到了。”
“嗯。”
“我听到管家与家丁说的话了。家丁说,璃小姐这次胆大包天地要和人私奔,结果被人骗了,差点就让人卖去了花街柳巷。不过,就算没被卖去那种地方,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找到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小娟有些说不下去。
“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小娟搔了搔头,“好像没穿衣服。”
青舒抓棋子的手一顿,皱眉,“你没听错?”
“管家发现奴婢的时候,就不让家丁说话了。可奴婢的耳朵灵,先头他们说的那些基本都听清了。”
青舒郑重嘱咐她,“走出这个门,就把它忘了,不许再提起。若让我知道走露了消息,绝不轻饶你。”不管她多讨厌古璃,可女子重名节。若传出某个姑娘清白已毁的消息,这个姑娘即便不轻生,可往后的人生路会走的异常艰难。
小娟也是个姑娘家,自然明白青舒的意思。不过,在她看来,古璃完全是自找的。古璃逃婚再先,离家出走再后,如今又来了一出私奔的戏码。哪个好姑娘会如此不着调儿地瞎折腾!
因着古璃的消息,青舒越发没心情摆弄棋子了。她把棋子与棋盘收起,洗漱了,早早上炕躺下了。现在的天气,两天烧一次炕,只为去去潮气,并不需要像冬天那样把炕烧热。临睡前她想着,该搬去西屋住床了,炕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天清晨起床,发现天已经放晴,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雨后立刻放晴,这是老天对农人最大的恩赐。
地里长出的苞谷和高粱,还有冬小麦和春小麦,正有些悍,这场大雨来的正是时候,可是帮了大忙。没有连续阴天而立刻放晴,避免了庄稼生虫,这也是喜事一桩。
用早饭前,青舒换上布衣布鞋,还特意去菜畦里看了一眼。菜畦中有些积水,但并不多。这个积水不需要处理,估计不到中午就会全部渗入地下,涝不了秧苗。
青舒好心情地回去,换了衣裳与鞋袜,并在小食厅用过早饭后回屋去。她净了手,检查了双手上的茧子不会刮坏绸料,这才取了针线与料子出来做女红。如今她做女红的手艺越发好了,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是自己在做,再不依赖许五娘或丫鬟了。
眼瞅着就入夏了,她除了要做夏季穿的贴身衣物外,还想试做几件背心类和短裙类的小衣物出来。背心和短裙,她想自己一个人在屋时穿。炎热的夏季在屋中穿的清凉些,想想就觉得很凉快。
与昨日差不多的时辰,前头来传话,昨日的道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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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234净尘
武木兰的脸,是典型的瓜子脸,因不施脂粉显得干干净净的。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自自然然的没有修饰过的弯眉下有双大大的双眼皮,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沉静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微挺的鼻子,小巧且唇角微微上挑的嘴巴搭配到一起,不笑也像在微笑一样。
她的头发用暗蓝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似男子般的发髻,只额头上留了些散碎的刘海,据说这个时代的道姑必须这样梳头发。她身穿灰色的没有任何绣样的道姑袍,脚踩灰色的没有绣花的布鞋,道袍下露的裤腿到脚踝处绑着灰色的绑腿,并手持拂尘,似远离尘世的方士一般静静地立在前院的空地上。
青舒不紧不慢地走至,脸上没有热情迎客的笑容,也没有厌烦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一脸平静地施女子礼,“青舒见过净尘师傅。”因为武木兰报的道号是净尘,她自然而然地敬称净尘师傅。
净尘虚扶一把,声音温和中透着一丝空灵感,“施主不必多礼,直呼贫尼净尘便是。”
青舒说了声不敢,作了个请的手势,“净尘师傅请。”
前厅。上了茶水后,应净尘的要求青舒让跟前伺候的全部退下,而后静等净尘点明来意。
净尘细细地打量着青舒的眉眼,须臾才开口,“卢先生可在你的府上?”
青舒立刻说道,“净尘师傅若想见,我这就派人去请。”
净尘徐缓地说道,“这事不急。贫尼冒昧来访,只为了结一桩多年前许下的心愿,是关于伯彥那孩子的。”
青舒回以疑惑不解的一眼。
“按理,贫尼不该找上古小姐。贫尼决定拜访古小姐,只因贫尼听说了一些事。有人告诉贫尼,近两年来伯彥那孩子在康溪镇上徘徊不去,原因是康溪镇上多了一个令他牵挂的姑娘。当下,贫尼心下欢喜,想着伯彥的爹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欣慰。只是,当得知令伯彥牵挂的女子是故去的忠武将军古云虎之女时,贫尼再也欢喜不起来了。”说到此处,净尘的脸上满是愁色,看向青舒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青舒什么也没说,一脸平静地迎上表现古怪的净尘,只等净尘自己说出登门的目的。
“古小姐,可以冒昧地问你一句你的生辰是何时的吗?”
青舒不答。因为她知道,在古代,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一般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透露给他人。
“景菲,也就是伯彥的娘,她与你一个属相。更巧的是,除了生年不同外,你们出生的日子、时辰均相同。”说到此处,净尘语带哽咽,“这本不是你的错,可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青舒听的一头雾水,这关生辰什么事?
净尘稳了稳情绪,“你既是伯彥选定的女子,贫尼不能假装不知,贫尼不能坐视不理。有句话,你要谨记于心:未满十九岁万不能出嫁,切记,切记。”
青舒眼露问号,一脸的茫然。当然,神色中也带出了几分的警惕。她心里在想,昔日的才女、如今的道姑会不会是因受刺激过大而神志不清了?否则怎么会满口的胡话?
“不想步景菲的后尘,那就好好记住我的话:未满十九岁万不能出嫁,即便伯彥如何着急,你都不能在满十九岁前出嫁。”说这话的时候,净尘目露寒芒地望着屋中的某一点,而且不再自称贫尼。
青舒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北墙上只有一幅普通的山水画,其它什么也没有。
“上边所言之事万不能传出去,即便是卢玄方也不能告知。”净尘郑重地提醒,而后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伯彥,我不会走这一趟。帮我转告他,我过的很好,不必惦念。”她拿出一物,放到桌子上,推到青舒手边,“在我手里,它分文不值。对你而言,它却价值连城。收好它,利用好它,让自己变成不可或缺的人,这样你才能保住性命。”
青舒无法再沉默下去,“净尘师傅,可以解释一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净尘突然语出惊人,“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是关于农学的吗?”
青舒被以上三个问题彻底震蒙了,脑子打结不说,舌头也打结,“什,什,什么?”
净尘见了她的反应,脸上写满失望之色,接着便气馁地叹了口气,一脸悲戚地低语,“原来不幸的人一直只有我们三个而已。曾经恨你们的百般算计,如今却希望你们能活着。你们活着,我便不会是一个人,不会一个人如此寂寞地寻找着回去的路。”
青舒用震惊无措的眼神紧盯着净尘,说不出话来。
净尘突然一把握住青舒的手,眼中泪光点点,“虽只是奢望,可我仍然来了。即便你听不懂,我也要说,我父亲是华光集团的懂事长宁泽,我母亲是著名的画家武素锦。我,我是武木兰。我与景菲、周素结伴去旅行,我们三人途中遇险,醒来却到了这里。我们……我们失散了,后来又寻到了彼此,我们三个痛哭流涕。可团聚的快乐是短暂的,她们都变了。”
青舒的手抖的厉害。
“我,我依然醉心于丹青,我还是那个傻气的武木兰。她们不同,景菲醉心于权势,周素为情百般算计,忘记了我们要一同回去的约定。待我看透她们的变化时,一切已经来不及。到头来,我们没人得到幸福,我们爱的男人,因我们而不幸。我们痛苦地挣扎,在恋情与姐妹情中无法抉择,最后个个落得凄凉的下场。告诉我,我们为何会如此不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