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来说,当众许我,她和姓伍的都不准动手,从容放我离开,咱们才能认真谈一谈!”
外面安静了一阵子。
随即,又一个熟悉的女声近乎无奈的在正上方响起:“左游仙,我和伍师兄都不动手,任你离去,你只要将张三郎放出来,并许诺此生不再踏入大魏半步便可!”
左游仙明显神色一动,就连拴住对方张行脚踝的真气卷也微微松懈,却还是勉力提气来对:“白大小姐,我可以承诺放人,也可以许诺日后不再登陆报复……但你和姓伍的必须要停下来不动,放我和张三郎离去,等到了淮水口,我自然会放……”
言语未迄,一道厚厚的金光直直从上方插入船只旁边的水中,荡起层层波浪,随之而来的,还有白有思的怒喝:
“你在开玩笑吗?!我既有此一言,便如白染皂,放你离去!可你若敢戏耍,我便让你一剑两断,化为淮河鱼食!”
摇晃的渔船中,左游仙咽了口口水:“下游三里如何?给我送些吃食、饮水来,我歇一歇,下游三里处,你们视野中,我扔下人直接走!断不能改了!我也害怕,我也要逃命的!”
外面一阵沉默。
然后依然是白有思当空做答:“那就这般!”
“送吃的得是我认识的长鲸帮帮众,我信不过生面孔!”左游仙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一直维持真气护体和真气擒拿张行累的,还是单纯的紧张,引得张行频频去看。“天知道会不会还藏着个司马二龙!”
这一次,外面没有回复。
不过,隔了一阵子后,却又有一艘小船划桨靠近,船上之人远远便大呼起来:“左游仙,是我!我奉命来与你送吃喝!”
这是左老大左才侯的声音。
左游仙叹口气,回头去看张行:“张白绶,你命大,今日我饶过你一条命!”
“不是我命大,也不是你饶过我。”张行有一说一。“是阁下贪生,不愿意与我以命换命……”
左游仙尴尬一笑,直接扭头朝外,戏谑以对:“大哥……辛苦你了。”
“你也别叫我大哥。”左才侯在外面幽幽叹道。“人家逼我来,我还能不来?”
说着,船只已经渐渐来到跟前,左才侯复又大声相对:“我进来了……你莫要伤及无辜……外面的白巡检许诺了,等你吃饱喝足,只要张白绶人没事就一起饶过咱们两个。”
左游仙愈发摇头苦笑,却又面色古怪来看张行。
“什么?”躺在那里的张行反问一声。
“你莫非不止是白大小姐的智囊,还是他姘头?”左游仙嗤笑以对。“这般看重你?”
“差不多得了。”张行无语至极。“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左游仙摇头以对。
而此时,船头一晃,继而一个人低头托着一盘酒肉走了进来,不是左家老大又是谁?
张行怔怔看着来人,心中忽然醒悟,然后忍不住当场咽了口口水。
左游仙明显注意力还在自己的活命宝贝张行身上,闻声回头吐槽:“几块猪头肉你也要馋?我是要逃命的,绝不给你吃!”
张行趁机坐起身来,摆手以对,似乎不耐烦到了极致。
而左游仙不敢怠慢,却是撒开真气,右手重新死死攥着张行的左手腕,然后左手微微一摆,示意左老大上前来:“船里逼仄,没有座椅,你跪下托着托盘让我单手来吃喝!”
左老大无奈摇头,弯腰低头端着托盘来到对方跟前,然后当场半跪下来,双手捧起托盘,竟然是半点折扣都无……托盘上也是有酒有肉,却早都凉了,俨然是有高手刚刚从涣口镇那边取来的。
而左游仙刚要吃喝,忽然又醒悟,反而放下筷筹犹疑起来。
张行在后面看的无语:“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吃……这么快拿来,如何下毒?谁疯了,身上常备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便是巴豆我也不敢吃。”左游仙回过头来,气急败坏。“拉肚子怎么办?那俩人是有脸面的,可能真不碰我,可淮右盟的人也能趁我拉肚子用弩箭耗死我的……我又不是神仙,护体真气没完的!”
张行当即冷笑,便欲继续嘲讽:“那你……”
但也就是此时,张行眼睁睁看的对方身后的左才侯猛地从盘底掏出一根金光闪闪的锥子,然后半立的那个膝盖就势一跪,死死压住了对方手旁长短剑袋子的同时,顺势借力朝对方后心扎去。
而且居然一击得手。
确实是一击得手,因为张行虽然看不到对方身后情形,却能清晰的察觉到左游仙攥住自己的手变的格外用力,而且瞳孔猛烈放大,复又缩小,面目也变的狰狞起来。
不过,左游仙只是被一击得手,却没有被一击致命。
正当左老大意识到自己赌对了,龙骨金锥对护体真气有奇效,然后不过是刚刚拔出金锥,扔下托盘,准备扎第二下时,复又当场中途脱力——因为就在这时,左游仙忽然回过头来,拼尽全力抬起左面胳膊,运行真气,真气宛如实质流体,隔着一两尺的距离,便死死卷住了左老大的咽喉。
但左老大也非是认命之人,不然就不会多此一事了,却还是奋力挣扎,试图用金锥继续扎刺对方手臂,唯独气力不支,无法借力,只能给对方手臂不停的划出血道子而已。
此举依然让左游仙失措一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行怎么可能还会计较左老大多事,早在对方进入船舱后便有所准备的他丝毫不敢犹豫,左手被攥住是不错,另一手却从裤腿里掏出另一个裹着绢布锥形物品,却又吸取教训,狠狠的从左游仙右臂腋窝下刺入。
左游仙惊愕万分,回头来看,同时右臂附近真气鼓动,似乎要斥开金锥。而金锥刺入一半,方才遇到了明显不是人体结构的强大阻力,卡在当场
张行情知到了拼命的时候,也不顾自己一手被攥,早早鼓动真气,顺着金锥朝对方腋下涌动,竟然是要与一个凝丹高手拼真气的意思。
当此情形,左游仙赶紧发力,却不料右臂一奋力,左掌掌心卷出的真气便当场一松,引得左才侯喘息同时,又是一锥扎到了前者的小臂上,一时疼入骨髓。
这下子,左游仙彻底不敢怠慢,乃是左右双臂直直伸开,宛如天平,然后两侧真气翻涌不断。
而让他惊恐的是,之前运气飞行十几里地,早就耗费了不少真气不说,刚刚又被一锥破了后心扎入内脏,持续失血脱力不提……只是两侧真气维持,一侧真气要化形而出,耗费巨大;另一侧真气比拼位置又在腋下这种不着调的地方,十成里面有一成起效便已经了不起……乃是居然以凝丹之身不能迅速压过两个正脉修为的杂碎。
就这样,熬过了半刻钟,左老大最先支撑不住,渐渐就要翻白眼,张行明明是在运行寒冰真气,也居然累的满头大汗,颗粒如豆了。
当然了,最中间的左游仙更是已经血流如注,外加汗流如水了。
就这样,在满船舱的酒气、血气、肉香、汗气与腥味,外加一丝寒冰真气引发的水气之中,这位东夷间谍头子情知到了关键时刻,却是左右一看,心中微动,然后忽然间两侧一起微微松懈了下来。
“我撑不住了。”稍微一松后,左游仙气喘吁吁,勉力来问左侧之人。“让我做个明白鬼……左老大为何杀我?是张三郎的安排吗?”
“不是……”左老大摇摇晃晃,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俨然是活不成了。“我是……我是为我三弟性命……也是还债……而且,我……我一直……怀疑我二弟……”
“你二弟是我师弟,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我就是借这讯息,做个局!”左游仙瞬间醒悟,然后气急败坏。
“那为我……为我……三弟……也……也值得……”左老大一言既尽,忽然奋力喘息起来,身形也开始摇晃。
左游仙情知对方必死,实际上也正是等这一刻,却是将左面真气一撤,便欲伸手去取自己的子午双剑……然而,那左老大情知必死,却倒死都选择伏在兵刃袋子上面……左游仙一计不成,只能放弃计划,然后不顾一切奋起气海中的所有残余真气往右臂伤口上铺陈而来。
但是,一直没吭声的张行似乎早料到如此,而且这厮一个区区正脉十层的修为,耗了那么久,居然也还有许多余力,然后也是此时猛地发力过来。
两股真气在腋下伤口的金锥处奋力一撞,左游仙当场惊慌失措——无他,刚刚一直拿寒冰真气与自己相对的张三郎,此时居然奋力铺陈过来一股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离火真气。
金锥升温,居然烫的猝不及防的左游仙右臂腋下滋啦作响,香气弥漫。
一朝心神失守,左游仙右手便被对方挣脱开来。
可这还没完,张行片刻不停,双手齐齐发力来推坠子……而这一次,左游仙再难抵挡,因为对方右手离火真气不停,左手居然换了最正宗的断江真气。
白帝爷的断江真气,绝不可能浪得虚名,它最实用的功能便是附着于兵刃之上,寻常凡铁被附着都能有奇效,何况是本就更擅长破开护体真气的龙骨金锥?
金锥变得锋锐无比,一下就刺穿了左游仙最后防线,几乎整个没入这名凝丹高手的腋下胸腔内。
受此一下,左游仙只觉得胸上平白被压了千钧重的重物,既不能呼吸,也不能再调度丝毫真气,却直接放弃了抵抗,仰头躺在了身后左老大的尸首上。
张行当然要挣扎起来,准备去补刀,却也发现自己一时脱力,根本动弹不得,便干脆靠在船舱内,努力喘气。
“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人?”按着自己胸口的左游仙声音嘶哑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地步。
“我是张行,靖安台白绶。”张行翻着白眼来对。
“算……算了……能……能求你……一……一件事吗?”左游仙开始落泪,因为他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艰难,怕是来不及说完了。“你……你求……求我的……”
“送你尸骨回乡?”张行恍然。
左游仙面色一红,心中惊喜,便欲点头称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张开以后,便嘶哑喘气连连,而且是出气多、进气少,自然不能将一个“是”字说出来。
张行知道对方没死,但也仅仅是现在没死,不过是数息之后,随着一股宛如海潮般的温热之气涌来,他却是彻底晓得——此番事了,自己算是靠着对左老三的格外开恩和自己的拼命,换了一条命出来。
当然了,本来不需要有这么多事的。
船舱外,数十丈远的岸边,白有思和伍惊风等人早就察觉到了异样,但根本不敢冒险上前……反而只能枯等。
又等了一刻钟,随着面如寒霜的白有思抱着长剑努嘴示意,一艘小船再度靠近了过去。
也就是此时,那艘渔船忽然微微摇晃,然后,一个满身血渍,衣角上似乎还沾着几块猪头肉的狼狈人影扶着船舱边缘的油光芦苇席子走了出来。
见到这个身影,周围船上、岸上的众人几乎人人目瞪口呆,也有少部分人如释重负。
而此人既出,乃是将一把长剑拄在身下勉强维持站姿,然后高高举起一把短剑来环顾四面,并运气来喊:
“诸位……幸不辱命,江淮子午剑,今日被我和左老大联手除名了!”
白有思气急败坏,恨不能飞过去来呵斥一番,如何这般情状还要装面子?却不料,刚要动身,却居然眼圈一红,然后赶紧抱剑遮住了眼角……看的一旁伍惊风心里一跳,直接御风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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