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东昌人爱喝的烈酒,一种是平时喝的较为醇厚的酒,他们喝的是后者。
首位上的岚王见状便也笑了一声,然后直接用手抓了一块牛肉进口咀嚼。贺芸无奈,只能跟随,喉中作呕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恨穿的不是广袖,直接以袖遮面吐了便是。下头众人纷纷仿效,沈寄听到几声不适的声音,也发现有人嚼了没嚼,直接把一小块咽了下去。当然,全场都没有人敢表示出对这道菜的反感来。
一时间,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场上响起了节奏明快的乐声,场中舞姬也更加卖力起来。
沈寄问魏楹,“好吃吧?”
魏楹脸上挂着外交的微笑,“不习惯,总感觉跟饮毛茹血差不多。”
“再吃些就知道妙处了。”
“你怎么会吃得惯啊?”
“只要是证明人能吃的,我什么都吃得惯啊。”
这倒是,各地美食就没有她吃不惯的。再一看,有数位女眷离席,其中就包括贺侧妃。估计是躲开找地方吐去了,不过这样好歹全了双方的颜面。倒没人对沈寄吃得惯带血丝的牛肉表现得太诧异。毕竟,这边场上除了他们这桌,就是芙叶那桌了。只以为她是在芙叶公主府上吃过。而了解内情的人又都知道,她是个什么都敢吃的吃货。
对于贺芸的离席,岚王有些不满,可是她方才请求的时候脸色已经一阵阵泛白,要是不允说不定就会当场忍不住作呕,他只得挥挥手让她下去了。然后,便有官眷三三两两的离席。好一阵,人才陆续返回。桌案上则换上了‘正常’的菜肴。
只是贺芸离了席,主位上没有女眷实在不好看。岚王便让人去告诉芙叶,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和对方身份最高贵的小公主互动。这样一来,倒也遮了过去,不算失礼。他目力极好,自然能看到远处沈寄吃得不亦乐乎眼都半眯着的慵懒模样。看来这半生不熟的牛肉很对她的胃口啊!吃东西都能吃成这种满足样,不知哪种时刻会是什么情态?岚王想到此处,只觉下腹窜起了一团火。
魏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遮住来自上方的视线,“还有旁的菜呢!”
“哦。”实在是很多年没有吃过牛排了,沈寄一时忍不住多吃了些。现在一想,正是这个道理,得给别的菜留些空间来装。于是从善如流的从旁边侍者手中接过热毛巾擦净了手。
桌案上这道‘开胃菜’帮被撤了下去,沈寄的表现无疑赢得了东昌人的好感。大部分东昌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和善。只除了,最上方刚和芙叶互动了一阵的小公主,“那个老女人就是魏大人的夫人么?”
“小公主,魏夫人方才给予了我们最大的尊重。你不应该这样说她。”
“哼!”
沈寄完全不知道自认还非常年轻,就是个本科刚毕业年纪的她,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女人。她还在等着第二道菜。
第二道是岚王府的名菜雪花桃泥,雪花就是蛋清糊,蒸后色如白雪。桃泥是核桃仁末,和葡萄干、蜜枣青梅杏脯梨脯等配料共炒熟后,上覆蛋清糊。松软甜香,果味甚浓。正好去一去方才吃了不少牛排的油腻。沈寄端着小碟,以羹匙舀来吃。
回席的贺芸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沈寄的方向。这么些年下来,她就是傻子也知道枕边人的一些心思了。沈寄她自己,想必也是知情的。说起来自己还该谢谢她才是,不是她让自己以剑舞取悦王爷,也不能得了小郡主,还有如今让阖府女眷艳羡的所谓宠幸。王妃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对着自己那么云淡风轻。本来以为她很久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她还是过得一如既往的好。
岚王以眼角余光扫了贺芸一眼,她今日没能担当起女主人的角色,他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又盯着小寄看。贺芸一惊,赶紧收回了目光,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加入芙叶和小公主的谈话中。即便插不上什么话,也得关注着这边。
沈寄个吃货,从第二道菜开始就很矜持了。毕竟第一道菜吃了不少,后头的再由着性子吃的话,菜还没有上完,她就已经吃不动了。这倒也是符合礼仪的,本来这种筵席就是一道菜上了,一会儿再下,搁不了多久,各人也只是品尝个两口。可对面的人竟因此对她产生了一个误会。认为魏夫人一开始那么喜欢吃东昌的烤牛肉,就是为了给他们面子表示尊重。对她的这份尊重,他们决定投桃报李。便有人小声劝自家公主,既然人已经看过了,也确实是个很出彩的人物,明日就要离京,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哼!”
小公主站起表示愿意献舞,岚王自然是含笑允了。一时场中舞姬便以小公主为中心,衬托着她的舞姿。小公主先是且唱且跳的端了酒杯舞过去向岚王敬酒,这样娇俏明媚的异族公主敬酒,便是一向清冷的岚王也站起接了。一杯干了,她便再敬,竟是一连敬了三杯。然后依次而下,一众高管贵戚都敬了一杯,女眷陪饮。沈寄给她数着,居然一气儿喝了二十多杯。还是那种东昌烈酒来的。
今日来的人并不多,皇家便是岚王和芙叶,几家和东昌事宜有关的勋贵,然后礼部数个官员。魏楹受到邀请自然是因为之前他破了惊吓到东昌公主的那件案子。算下来也就是二十来桌,再加上东昌客人几桌。大家围了一堆篝火散坐着。
沈寄问魏楹,“她唱的是什么?”可真是一管好声音啊。方才芙叶还跟这位小公主对歌来着,沈寄瞧了有些眼热。
“祈福的祝语吧!”
人近了,沈寄才看出小公主脸庞其实还带着一丝稚嫩。远看长得很高,前凸后翘的,她还以为有十五六岁了呢。现在看脸,想来不过十二三。
小公主的酒敬到魏楹这桌了,沈寄便跟着举杯站起。小公主看着魏楹唱了祝酒词然后敬酒给他,魏楹笑着接过喝了。沈寄便也跟着喝了,正要坐下,却不想小公主却没有朝下头继续敬了。也是,下头两桌比魏楹的官职还低,她敬到这里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甚至如果不是为了敬魏楹,之前有几桌她也是大可不做理会的。
沈寄没提防被小公主从桌案后拉了出去,竟是要和她共舞。大多数人都是以为小公主此举是对沈寄之前豪爽吃‘牛排’的举动道谢。虽然说有些于理不合,将官眷拉进场舞,但方才芙叶公主还和人对歌了呢。倒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岚王见了便一挥手将场让舞姬都退下了,这样便不是将沈寄和舞姬放到一个位置。他含笑看着场中桃红色衣服翩翩起舞的女子,完全忽略了另一个身影,这个时候总算可以明目张胆的看了。
沈寄一开始也以为这是表示友好呢,既然被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拉到了场上,而且又是这种民族大联欢的场合,她自然不能掉链子。虽然咱说不上跳得多好,但好歹也是在少年宫练过的嘛。于是,沈寄踩着节点跟着小公主的舞步共舞。业务有点生疏,好在很快便找回了感觉。
只是,这位热情的小公主眼底的挑衅,还有两次很明显的差点害沈寄踩错点出丑,让她发现不对劲了。她借着转身之机瞥向魏楹,看到他脸上平静,眼底却满是担忧,再看看目光灼灼和自己看向同一个人的小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持己,你竟然真的给我招惹回来一个公主!还好,只是个异族公主。这要是太平公主,她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沈寄既然知道了端倪,自然对小公主格外防备起来。找到机会也趁机阴了对方一把,然后在她险些出丑的时候再出手相助。可不能让对方真的丢了大人,咱是作为官眷来的,得表现出天朝泱泱大国的风范。
场中除了密切关注的人没人发现不对,芙叶蹙眉,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看了一下,沈寄足以应付,便没有上场。倒是没想到这个表妹着实是多才多艺啊。
一曲终了,爆出掌声,沈寄含笑对小公主点头,然后回了席位。坐下的时候侧头瞪了魏楹一眼,后者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跳舞。”
从前是忙得没空跳,后来是没有心思去学繁复的舞蹈。她方才其实也不是怎么在跳,只是在配合和学习小公主的舞步。少数民族的舞没有宫廷舞蹈那么复杂,舞步还算简单。
“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没看到我一直在学人家的舞步么。不过,魏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和我说一声啊?”
“不过是小女孩,我都觉得没必要说。”
“朝廷不至于要你和亲吧?”
魏楹口里的酒水差点喷出来,他放下酒杯,“这怎么可能?”
沈寄想了想,也对,和亲一向是‘公主’的活儿,断不会派一个朝廷命官去。而且,和亲是带有侮辱性质的求和。如今不管怎样,他们也是天朝上国的子民。只有外族把公主送来的。而且送都不可能是送给魏楹这样的小官,只会是皇帝和皇子。而且,那小姑娘才十二三的样子。
一想到对方的年纪,沈寄就心火上冒,方才她竟然称自己是‘老女人’。她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痒。方才她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扇那个臭丫头一耳光啊。家里没人教她可以代劳。可是,对方是公主,又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声侮辱性的称呼也只有自己听到了。她稍微表现不佳,可就成了两国邦交的罪人了啊。如果日后成的开战或是有什么不友好,岂不是自己找个天大的黑锅来顶。我忍!
不过,现在看到魏楹她还真是有些收养。可惜如今穿的是窄袖胡服,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如果是宽袍大袖倒是可以借着衣袖遮掩狠狠拧他一把出气。不过,魏持己,你给我等着。
芙叶给了沈寄一个眼神,沈寄起身往旁边去。这会儿有喝得有些上头的人出去,并不打眼。
“方才怎么回事?你跟小公主有过节?”
“我今天才头一次见到她。”沈寄顿了一下,颇有啼笑皆非之感,“她好像看上我家魏楹了。”是有恋父情结还是怎么地?
芙叶恍然,“原来如此,好在你基本功挺扎实的。不然今天就要丢脸了,而且丢的还不是你自己的脸,是朝廷的脸都要跟着丢尽。”
那是,少年宫不就是练基本功么。不然,方才被小公主搞得狼狈摔一跤,可真是够呛。
“你怎么会喜欢吃七成熟的烤牛肉的?”
“凡是好吃的我都喜欢吃啊。”
芙叶失笑,“好了,也没什么大事。人明天就要走了,她是东昌王后的小女儿,东昌王和王后才不会愿意她嫁魏楹呢。”
沈寄心头憋了火气,她对恃家世行凶的人最没有好感了。
贺芸也看了出来,她精通苏中舞蹈,自然看出了方才的惊险,眼见岚王看得身体都放松下来便缄口不言。也不知该可惜还是庆幸,沈寄将舞步中的危险都化解了开去。毕竟,那小公主也知道轻重,不过太明显。再看东昌使节团,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怎么回事?”岚王虽然没有看出去,但场上有些人的表情怎么能骗过他。
“那公主想害小寄摔倒,没害成。”
岚王看了小公主一样,可惜了,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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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 197 故人(1)
散席后刚上马车,魏楹的手就被狠 狠拧了一把,“当真是君家妇难为啊,我还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呢!”
魏楹捂着手腕坐下,“那个小公主很好对付的。”不好对付的是岚王好不好。一想到他十之便是将来的皇帝,魏楹就觉得脊背有点发寒。
“好对付才怪呢,我今天要是跳不好摔了,多少年都是笑柄啊。被嘲笑也就算了,要是被追究责任,那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魏楹心道,上头那人巴不得帮你解围呢。
“难道你还怕被岚王厌恶不成?”
“你还要倒打一耙?”沈寄挑眉。外头是耳背的老赵头,两人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的。
“你说小公主想害你摔倒?”
“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我出丑。”这种场合出丑可是政治事件。
魏楹皱了皱眉头,好在小公主明日便离京了,今晚的事沈寄也化解了。他可是真没想到对方想出这招,在大庭广众下为难沈寄。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细腻到可怕。想到这里他身后搂住沈寄,“还好我媳妇能干。”
沈寄把他的手摔开,并把理会。一直到下车,她也没搭理魏楹。下车的时候更是对他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视而不见。
这么多年,老赵头早就见怪不怪了,淡定的很。反正不管为啥事吵也好闹也罢,回头三两天一定是漫天的乌云都散了,只有更好的。
沈寄甩手进了二门,魏楹摸摸鼻子跟上去,今晚不会撵他去睡书房吧?
挽翠带着人迎出来,“爷和奶奶回来了。”
“小芝麻和小包子呢?”
“大姑娘在大少爷屋里呢。”
沈寄看一眼灯光,“怎么两个都还没睡?”
“大少爷到处找奶奶,大姑娘子在给他讲故事。”
沈寄笑了,成天拿着本小册子找她讲故事的小芝麻,如今也能给弟弟讲故事了?她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听,就听到小芝麻用最简单的话语,按她的理解,正在给小包子讲《小芝麻砸缸》。自然是说小包子落到了缸里,然后小芝麻用石头砸破缸放水救了弟弟。沈寄当初为了得到小姑娘的认同感,都是把主人公换成了她来讲的。她便依葫芦画瓢讲给小包子听。
小包子听得一脸的疑惑,想说什么又表达不出来的样子,正着急的挠自己的脑门,一抬头,看到沈寄便高兴的喊:“娘——”
小胖墩一下子就翻身想下床,||乳|母赶紧拦住,“哥儿乖,杭妈妈抱你。”
沈寄走过来坐下,“不用抱了。”
小包子便站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然后把头凑过 来嗅,末了还皱皱小眉头。
“娘,你喝酒了。”小芝麻把腿上的小册子收起来。
“嗯,喝了一些。我已经漱过口了,你们的鼻子真灵。小芝麻今天可真乖,娘不在家你都能给弟弟讲故事了。”沈寄喝得并不多,不过既然儿女嫌弃,便没有多留。先打发了小芝麻回去睡觉,再看看小儿子,他似乎是被姐姐讲的故事弄得有点糊涂,他怎么到故事里去了,还掉进了水缸……
沈寄摸摸他的头,“好了,先睡了,以后大些了就知道了,娘再给你们讲过。”
小孩子忘性大,果然一会儿便开始揉眼眶。他本来就是没有见到沈寄所以才一直不肯睡觉了,这会儿见到母亲回来便安心了,伏在||乳|母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楹当晚差点就真的得去睡书房了,好在小公主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这事也就过了。这就是他一直瞒着沈寄的原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到了今晚才暴露,至少耳根多清净些日子。
这次的案子他办得并不漂亮,查着查着便有了些不能深挖的东西。所以一开始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皇帝最后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他办出了一个让各方都觉得满意的结果,这个案子便被结掉了。魏楹作为办案的人,原本最前头
那三日,被皇帝叫进宫痛斥了一番,真的是殚精竭虑要抽丝剥茧把案子一查到底的。谁知道刚有了头绪,真正的嫌疑人就要露出水面的时候,有内监传来了皇帝口谕,让他就此结案。他早已不是当年出入官场的愣头青了,便也只能糊涂官断糊涂案。心头其实着实是有些不甘的,但也知道后头水太深了,爆出萝卜带出泥,不是他能办的。
却没想到几次前往驿馆盘问案情却是招惹了莫名的桃花。他第一次还一度把脸涂黑的小公主误认为驿馆下人呢,也不知她怎么会看上自己的。
在榻上翻了个身,他看向床的位置,叹了口气。榻上总是不如床上宽敞,方才想摸上去的,结果迎面就砸来一个抱枕。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了,要是让他去睡书房,那可要大大丢了面子。其实,他也很无辜啊。他又没有去招惹过谁。比秦惜惜那次还要冤枉啊!
睡在榻上还有个不好的地方,得在值夜丫头叫起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