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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2章 过往数岁,太子在藏拙?(1/2)

    当刘盈满是郑重的跪下身,说出‘望父皇先赦儿无罪’这数字之时,刘邦的心神,早已为先前那四字所沉迷。

    ——中央集权!

    这是刘邦第一次听到这个丝毫没有不恰,又与自己心中所想完全贴合的词!

    刘邦不知道的是:在整个华夏,乃至于人类历史上,但凡是有志成为贤明之君的帝王,都不可能在这短短四个字面前,保持哪怕片刻淡定。

    盖因为在始皇一统之前,以‘分裂’为主旋律的华夏文化,其迫切需要的,正是这四个字。

    在始皇统一之后,历朝历代深陷三百年王朝周期律,又最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时,使华夏文化始终趋于统一的,也是这四个字。

    始皇一统,为何被古今中外共认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原因,依旧还是这四个字。

    中央集权!

    自始皇一统天下,立秦国祚,华夏文化便被注入了一股名为‘统一’,名为‘中央集权’的基因!

    有了这个基因,华夏文化方得以传延两千年而不止,即便到了两千多年后的新时代,都依旧璀璨于东方!

    与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样在公元前踏入文明,同样经历了两千多年更迭,最终到了新世纪,却仍旧四分五裂的欧米······

    贪婪的品味着这短短四字,在这片刻之间所展现出的无穷魅力,刘邦只深陷于其中,迟迟不能自拔。

    享国近八百年的姬周,因何发展为了春秋时期的数百家诸侯?

    挟一统之大功的嬴秦,又是如何沦落到二世而亡的悲惨下场?

    甚至于,即便到了如今的刘汉,作为开国之君的刘邦,更为何要在花甲之年,岁岁奔走于关东,以图天下安和?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刘邦此刻,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中央集权!

    周之所亡,亡于分封!

    过往数年,汉室所出现的一连串叛乱诸侯,也依旧源于分封!

    而秦之所亡,则截然相反:始皇嬴政,在废除分封、中央集权的道路上,走的太急了些······

    “唔······”

    “原来如此吗······”

    暗地里发出一声呓语,刘邦的目光中,只歉然涌上一抹洞悉的光芒。

    在过去,刘邦只浅显的知道:从周的教训来看,分封制应当废除;但从秦的教训来看,废分封,又不能操之过急。

    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刘邦才会对汉室,亲手打造出‘先分封,后速除异姓诸侯,再缓除宗亲诸侯’的方案。

    但若是说起逻辑关系,刘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现在,直到‘中央集权’四个字,明晃晃摆在眼前时,刘邦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过去所做的种种,究竟是为了什么。

    铲除异姓诸侯、缓图宗亲诸侯,最终废黜分封制,以及农本商末、以陵邑制度压制豪强等等,都不过是刘邦下意识想要‘中央集权’,而得出的产物。

    对于这个发现,刘邦只觉一阵新奇,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但另外一件事,则是让原本还带有些许迟疑,仍旧有些意难平的刘邦,终于体会到了一股由衷的欣慰,和安心。

    ——‘中央集权’这四个字,是从眼前这个年不过十五,甚至被坊间诟病为‘过于仁弱’‘素喜儒术’的太子刘盈口中,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中央集权······”

    “嘿嘿······”

    “素以仁弱传世之天子,今竟于朕当面,口言‘中央集权’······”

    满是恶趣味的发出两声怪笑,刘邦只面色陡然一松,大咧咧将腿收回御榻之上,重新恢复到先前,那副盘腿而坐的姿势。

    只刘邦望向刘盈的目光中,那抹锐利的审视,眨眼便被一抹赞赏,以及些许兴致盎然所取代。

    “儒、墨之言······”

    “嘿!”

    “又是两家死对头······”

    心中稍腹诽一声,刘邦便稍直起身,朝刘盈随意摆了摆手。

    “直言便是。”

    “堂堂储君太子,于朕当面畏首畏尾,言亦不能直,又如何承天下之重?!”

    略带调侃的一声轻呵,刘邦便将上本身再前倾些,满是期待的等候起了刘盈的应答。

    听闻此言,刘盈稍带忐忑的心绪稍平静了下来,只面上,刘盈依旧是一副郑而重之的神情。

    规规矩矩对御榻上的刘邦一拱手,刘盈才坐直了身,将自己的腹稿娓娓道来。

    “墨家,起于春秋之时,墨祖墨翟之手。”

    “其言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尚同尚贤、节用节葬、非乐非命。”

    “墨家之士子,皆曰:墨者;墨家之主曰:钜子。”

    “自钜子下,凡墨家之士,皆严守墨律,言、行必彰以《三表》之法;故有谚曰:墨守成规。”

    语调沉稳的道出此语,刘盈的面容之上,只稍涌现出一抹严峻之色。

    “墨家之所倡,本多无邪说;尚同尚贤、节用节葬,皆可谓君子所当有之德行。”

    “非乐非命,可使民奋勇进取;天志明鬼,亦本欲劝君爱民;”

    “兼爱非攻,更以黔首农户为‘民’,而可致太平之盛世。”

    “然墨家之罪,便在其喧宾夺主,以己‘墨者’之身,便欲全夺君主之权!”

    满是坚决的一语,刘盈便毫不做作的皱起眉,更是隐隐将拳头攥紧了些。

    “儿曾阅石渠阁之残卷,其上有言:凡得墨者所驻之县、乡,墨者皆同农户黔首劳同作、寝同屋、食同餐、衣同麻!”

    “如此不过三五岁,县、乡之政令,皆同废律;当地之民独以墨者之令是从,更或有农户倾尽家财,促家中子侄拜入墨门,而引以为傲者!”

    “又三五岁,县乡一地之民俱为墨者,又各得‘钜子’之遣,如草种而四散,留住各处,以续先者之所为······”

    说到这里,刘盈的面容之上,也适时涌上一抹恐惧之色。

    “若不加以遏止,不过百十年,墨者便可布一郡,乃至一国之地!”

    “彼时,再以‘钜子’登高一呼,天下墨者各携愚民云起而从······”

    话说一半,刘盈终似是不敢继续说下去般,神情满是惊恐的抿紧了嘴唇。

    而御榻上的刘邦,看到刘盈这幅神情,却只觉心神一阵舒畅。

    ——好小子!

    ——连墨家的险恶用心,都能看的如此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