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没想到杜骥这般直率,心中不由感叹关中果然民风淳朴。
“自然不是,吾父只是暂时南归,关中之地也永远不会放弃!”
“那为何大军尽数南归?”
杜骥语气虽然咄咄逼人,但奈何刘义真还真不好回答。
“我知道杜氏担心什么,但是汝等放心,有我在,无论是匈奴还是羌人,都不可能进关中一步。”
刘义真此时只能夸大了说:“如今关中尚有数万大军!还有河南也屯驻了军队,只要察觉北边的夏国一有异动,都会驰援关中。”
说着,刘义真还故作轻松的看着杜骥:“对了,听闻关中景色秀丽,吾来此地后还未领略过,不如明日一同游览一圈如何?”
眼看刘义真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关中与自己的安危,杜骥不知为何,心中的紧张感稍微消散了一些。
“这骥愿与将军同游。”
刘义真露出微笑:“如此便好,来人奉茶。”
眼见暂时稳定下了杜骥,刘义真开始旁敲侧击自己想要的东西。
“杜氏经营关中数百年,想必是席丰履厚吧?”
刘义真一上来就称赞对方家境殷实,这要是在别的时代恐怕会被认为是挑衅,或者不怀好意的行为。
但是在炫富成风的魏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世家子弟,出门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刻脑门上,所以夸赞他们富有绝对是赞美,没有别的意思。
谁知杜骥却苦笑着摇头:“杜氏哪敢称得上“经营关中”四字,只能算是夹缝求生。”
刘义真装作惊讶的样子:“愿闻其详。”
杜骥叹息道:“实不相瞒,王师要是再晚来几年,吾等可能就要过不下去了。”
“自永嘉之乱以来,关中屡次被各族夷狄攻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等汉人世家也只能仰起鼻息”
杜骥说着关中世家的悲催历史,听的刘义真都有些瞠目结舌。
魏晋时属于世家的魏晋这句话没错。
但是也要看是哪里的世家。
过的最滋润的自然是南方朝廷的世家,不管是土著世家——吴郡四姓,还是南迁过去的侨民世家——王谢桓庾,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适。
次一级的就是河北的那些世家。
虽然河北战乱频发,但是那里的世家实力强大,面对统治阶级也有商讨的余地。
最惨的就是关中世家了。
东汉时期其他世家都在猥琐发育的时候,他们要对抗羌人。
西晋时期刚喘了两口气,就被永嘉之乱打回原型。
而之后百余年来占领关中的政权也没有汉人那种钝刀子割肉,慢慢剥削的智慧,而是直接掠夺一番了事。
如此以来,关中世家就被人撸了一把又一把的羊毛,他们能勉强维持,不分崩离析已经是奇迹了。
刘义真没想到杜氏这么凄惨,再问到杜骥杜氏的收入时,杜骥更是报出一个低到吓人的数值。
这下刘义真开始不满了,以为杜骥是在哄骗自己。
“吾曾阅览地籍,记得杜氏拥有良田万顷,为何收入这般不堪?”
杜骥叹了口气:“将军有所不知,每逢春耕之时,羌人便会把汉人虏去给他们先种地,关中之民本来就不多,他们掳走了那么多人,我杜氏也没法让地里平白无故的长出粮食啊!”
刘义真突然想到了在灭秦时俘获的羌人,他有了个注意。
“原来杜氏是缺人,我这倒是有不少人,不知杜氏需不需要?”
杜骥试探性的问道:“将军说的是羌人?”
“嗯。”
“这……”
杜骥陷入了纠结。
羌人
他们会种地吗?
而且族里的人真的敢用吗?
看着杜骥陷入了纠结,刘义真便说可以给杜骥一些日子考虑,便送他离开。
当然,刘义真没忘了把欠杜氏的赏赐给补上,至于当官的事,两方都很有默契的没再开口。
等杜骥走后,刘义真便连夜唤来了郑鲜之。
“公子要把羌人分下去?”
郑鲜之被刘义真这个脑洞雷的不行。
“公子三思啊!羌人狡诈悍勇,寻常百姓根本无法管理羌人,到时候羌人以奴噬主,关中必然不得安宁!”
郑鲜之坚决反对刘义真。
他自己也是世家地主,知道手下的人肯定越听话,越勤劳,越朴实越好,要是换成凶恶的羌人,他是没胆子去使唤人家。
额。
刘义真略带鄙视的瞅了郑鲜之一眼。
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感情你们世家敢去剥削汉人农民,却不敢对羌人下手?
老实人就活该当牛马?
刘义真有些失望。
郑鲜之虽然也算个实干家,但是他的眼界、胸襟和王弘都有一定差距。
要是王弘在这里,说不定会顺着刘义真大胆的思路指出一条明路。
不过郑鲜之也不是一无是处,不知道是不是王弘走的时候和他谈过一些事情,他也知道刘义真现在最关键的任务就是稳定关中,所以他拿出来了另一套解决方案——均田。
所谓均田,便是把以前秦国贵族们占据的田地拿出来重新分给关中之民,农民有了地,自然会对统治者感恩戴德。
这也是后世新政权屡试不爽的招数,它的好处便是可以短期内恢复经济,可这条却明显不适合现在。
因为鬼知道赫连勃勃什么时候打到关中来,等刘义真分好田,说不定胡夏铁骑都到长安了。
“不行,还是要靠世家啊”
世家不出面,单凭自己,短时间根本无法安稳民心。
刘义真轻轻摸着腰间刘裕临走时交给他的“赤霄剑”。
“明日和杜氏的会面,便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