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的寒冷再度袭来。
沈大担忧的看着站在墙头的刘义真:“公子,天色已晚,我们早些回去吧。”
刘义真已经立在墙头一天,宛如雕塑一般向南边望去,看着远去的人影消失不见。
今天是刘裕南归的日子。
不出意外,在众将士得知刘裕将要南归时,群情激愤。
可当得知刘穆之病逝,又都陷入悲痛。
哪怕有万般不愿,他们还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王弘在临走时也曾专门来和刘义真告别,并且劝诫道:“大帅如今突然南归,恰似魏之武帝于赤壁溃败,关中便如当年的荆州。”
“所幸大帅留公子驻守关中,只要保持如今局势不变,未来便还有转机。”
当时刘义真很郑重的向王弘询问:“王公可有妙计?”
王弘有些羞愧的对刘义真说:“老夫长于政务,短于兵事。”
“所以对外的兵事老夫并无良策,但是对内有些想法。”
“第一,大帅虽然留下两万兵马,但是这些人多是南人,如今骤然被留在关中,哪怕是精锐的士卒内心也难免惶恐,所以公子务必先稳定军心。”
“其二,关中之民期盼王师久矣,可如今大军却仓皇南归,一旦处置不妥必生民变,这便是公子第二个难关。”
军心民心如今都以为刘裕南归而变得躁动,稳定关中正是刘义真现在的头等大事。
收回了目光,刘义真走下城墙,翻身上马后却发现迎面走来一支送丧的队伍。
“安西将军在此,速速避让!”
前面的士卒看有人在前面,道路又十分逼仄,容不下两支队伍同时走过,便高声吆喝起来。
对面送丧的队伍一阵手忙脚乱,正要调转,却被刘义真拦下。
“死者为大,我们向后退。”
刘义真带人向后撤了几十米,退出巷子,对面送丧的队伍见如此,也马上加快了脚步通过巷子。
就在刘义真打算下令前进时,却被人通报刚才送丧的队伍特意派人来感谢。
本想拒绝,但刘义真转念一想王弘要他安定民心的话,就让人过来见他。
不过让刘义真没想到的是过来的居然是一对母女。
只见二人穿着一身斩衰(五服中最重的一种),正跪在地上对刘义真行礼。
“未亡人李氏,谢过贵人。”
“免礼。”
母女俩这才敢抬头看刘义真。
二人看到刘义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时,都有些吃惊。
“汝良人因何而亡?”
那妇人当即对刘义真说了当日晋军攻城时发生的事情。
刘义真听罢有些唏嘘。
“当日若吾等早些破城,可能汝良人也不会丧命。”
母女俩不敢说话。
刘义真又问道:“你们以前依靠什么为生?”
那妇人答道:“城外有三十亩桑田,平日里奴家也编写竹篓,勉强维持生计。”
三十亩
刘义真皱眉。
这个数字其实对一个三口之家不少了。
但问题是这里是关中!
关中民生凋零,看户籍上记载不到二十万户人。
但是关中的耕田其实不少,二十万户人家要是分配妥当,每户人家绝对不止三十亩。
“吾知道了。”
刘义真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见母女俩还是跪在地上,便连忙摸出怀里的一块银饼交给母女俩。
“孤儿寡女的在长安可不容易,这钱就当你良人的抚恤钱了,拿着吧。”
那妇人连忙口称不敢,可刘义真已经命人回到皇宫中去了。
妇人将银饼收入怀中,正要拉起自己的女儿,却见她满脸通红的看着刘义真远去的车架。
“娇娇!娇娇!”
妇人唤起女儿的乳名,唤了好几次才让女儿回过神来。
“母亲”
妇人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可却摇摇头。
“虽然不知道那少年将军是什么人,但是绝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攀附上的,莫要想太多。”
她知道自己女儿算是有些姿色,但是在那种大人物眼中怕是依旧是凡桃俗李。
“哦。”
女儿不开心的撅起来嘴,似乎很不满意母亲说的话。
“回神了,不然一会天要黑了,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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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真回到寝宫,身子还没暖和,就得了通报说有人要找他。
“让他进来。”
不一会,杜骥大步流星的来到刘义真面前俯身:“京兆杜氏杜骥见过刺史、安西将军。”
是他!
刘义真恍然大悟。
之前攻破长安的时候傅弘之告诉了刘义真有人在城内和晋军里应外合,那人正是杜骥。
可是之后杜骥便没了动静,刘义真也因为忙着整理关中的户籍、地籍,便把这事忘到脑后。
杜骥其实也挺无奈的。
原本他带杜氏族人帮晋军入城后,有人劝他来拜访刘义真,可是杜骥却有种“名士情结”,非要回族里等着刘义真登门道谢,再风风光光的把他请出山。
可是左等右等。
封赏、征辟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刘裕将要离开的消息。
所以杜骥才不敢再摆谱,连夜赶来拜访刘义真。
“原来是杜氏,本官一直想登门道谢,可是最近实在事物繁忙,还望海涵!”
刘义真虽然对世家没好感,但是杜氏在破城时确实帮了大忙,礼数还是要做到位的。
杜骥也是个直肠子,没有和刘义真客套,他双手作揖:“吾等早早就盼望王师归来,那日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不过骥有一事不明。”
“敢问刺史,刘太尉为何突然南归?这是要放弃关中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