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鲜血。
耿弇在马背上直起身体,扭头看了眼肩头的伤势,肩部的甲片已经损坏,有血不断从里面渗出来。
他的卫兵忽剌剌冲了上来,将他们的将军紧紧地围在当中。
有人叫道:“大将军,伪帝杀过来了!”
耿弇抬头望去,隐隐见到刘秀的大旗,距离他不足百步的距离,可是这短短的几十步之间人挤着人,马挨着马,不知道有多少士兵。
耿弇挺直身体,嗓音嘶哑地说道:“随我过去杀了刘秀!”
回应他的是一个亲兵急切的呼喊声:“大将军,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回头吧!”
耿弇这才发现,不仅他的身前全是敌军,连他的身后也围上了敌军,原本他的身后有数千骑兵跟着,此时大概只剩下几百人,其余人不知道是没跟上他前进的速度,还是被敌军冲散了。
敌军潮水般地压了上来,耿弇知道自己没有了获胜的机会,如今的形势,就看他是否能全身而退了。
耿弇下令左右摇动大旗,这是一个撤军的信号,周围的将士们会选择最近的将领旗帜,慢慢汇集,一道杀回去。
耿弇的大旗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随着他向回冲杀,周围不断有士兵前来会合,随着他一道向来路突围。
但是敌军实在太多了。
刘秀一开始用大量骑兵和少数步兵精锐和耿弇对战,等到双方陷入胶着时,刘秀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他的步兵军团。这时骑兵的速度降了下来,冲击力大大减弱,对于步兵的威胁也减轻了许多,是步兵入局的好时机。
三万步兵加入战场,立即改变了场上的力量对比,使胜利的天平迅速倾斜。
耿弇军陷入敌军包围,马速受限,完全冲不起来,面对步兵时失支了曾经的巨大优势。他率军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路来,却引得更多的敌军蜂拥而至。
耿弇心头突然生出一种念头,就像他当年在祁县城头一样,他想,难道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如果他耿弇注定要丧身战场,那么死在刘秀这样的英雄人物手中是可以接受的结局。祁县时他就该死了,从那后他又多活了几年,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耿弇甩了下头,试图甩掉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如今最重要的是突围出去,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忽然,一个亲兵惊喜地喊道:“大将军,有援军来了!”
随着他的呼喊声,面前的敌军像船头的波浪一样向两边闪去,一支阵列严整的军队逐渐接近,看他们的装束便知是羽林军,而飘在队前的旗帜也表明这就是田无忌的队伍。
耿弇顿时心头大振,立即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全军奋起余勇,拼命向前冲杀,终于与羽林军会合一处。
田无忌用手中的刀指着前路,远远地高喊道:“大将军,这里!”带头杀了过去。
耿弇率军紧随其后,田字和耿字的大旗一前一后,慢慢远离大队敌军,一路收罗兵马,向着来路撤退。
现在对耿弇军来说,迅速脱离战场,回到营寨整顿兵马,倚靠工事坚守是最理想的状态,可是刘秀不会轻易给他这个机会。
刘秀要的是歼灭或者击溃,他要给耿弇军重大杀伤,绝不允许他们还能成建制地撤军。
耿弇鏖战半日,十分疲惫,仍然强撑着,与田无忌一道率军断后,且战且走,掩护大军撤退。西河和定襄、雁门等郡骑兵在敌军相对薄弱的右翼,击退了敌军,但是却囿于整个战事的不利,无法追击扩大战果,只好听令撤军,好在兵力尚完整,没什么大的损失。
比较惨的是五原和云中的骑兵,在左翼遭遇了敌军的强大攻势,战况不利之时,收到撤军的命令,五原都尉尤河急着率军后撤,却在全军掉头向后时乱了秩序,被敌骑追在后面一通砍杀,死伤惨重。
刘秀率军在耿弇身后追杀,颇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耿弇被赶得多少有些狼狈,若不是有田无忌这支阵列整齐的羽林军压住了阵,恐怕早已兵败如山倒。
队伍顺着虖池别水和麒麟坡之间的大路南撤,这里距离大营还有六七里路,是整个撤军路程中相对狭窄的地带。
大路以西是虖池别水,以东是一处低缓的山坡,据说此地曾有麒麟出没,故名麒麟坡,坡上野草遍地,杂树丛生,对于骑兵来说,虽不是难以逾越的山岭,但也能起到相当的延缓作用。
耿弇撤到麒麟坡时,敌军先头轻骑部队已追到了身后,不断砍杀着落在后面的士兵。眼看着身后烟尘滚滚,刘秀大军随后将至,耿弇十分焦急。
田无忌道:“大将军不必忧心,末将已在这里安置了一支伏兵,一定可以阻住敌军,保大队人马平安回营。”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弩箭破空之声,飞向后面的追兵,敌军顿时倒下数人。
耿弇心里一宽,看来田无忌说的不假,这山坡上确实有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