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文写好后,永历帝遂派人快马加鞭追上杨畏知,收回先前册封孙可望为景国公的敕文,并将新的敕文交予杨畏知带回。杨畏知自是大喜过望,兴冲冲地返回云南交差去了。
哪知就在此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荒唐之事发生了。
浔州守将庆国公陈邦傅见忠贞营驻地紧挨着自己,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割据地位,故而打算与孙可望修好,依靠大西军与忠贞营对抗。
前几日,从肇庆传来消息,说是孙可望请封秦王之事受阻,朝廷只肯给一个景国公的爵位。为讨好孙可望,这陈邦傅居然别出心裁地私自填写了一份永历帝颁给他的空白敕书,在敕书中不但加封孙可望为秦王,还一不做二不休,加上了“崇之以监国,许之以九锡,推之以总揽朝政,节制天下兵马,事之以父师”等字样。又连夜铸造“秦王之宝”金印一颗,派心腹胡执恭冒充朝廷使者,前往云南宣诏。
孙可望哪里知道其中的内情,他原本只想要一个秦王封号来确立自己在大西军中的领导地位,没想到这回永历朝廷居然如此慷慨大方,不仅封自己为秦王,还可以监国、总揽朝政、节制天下兵马,如此结果大大出乎了孙可望的预料,让他不禁欣喜若狂。
定国看过敕文,觉得事有蹊跷,忍不住附耳小声提醒了一句:“大哥,我等寸功未立,朝廷岂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况且看行文这架势就差没把皇帝之位相赠了!怕是其中有伪,还须再与肇庆方面核实之后再奉诏不迟!以免到时宣告天下,难以收场!”
但孙可望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只当是定国嫉妒自己封王,遂大笑言道:“老二,你多虑了!朝廷敕文岂能有假?再说了,去往肇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得浪费多少时日?你就尽管放心吧,先让哥哥风光上几日,待将来大败清军,哥哥定替你请封为王!”
见说服不了孙可望,定国也只能作罢,孙可望于是在昆明城举行了隆重的封王大典,并亲自出郊恭迎使者入城。
胡执恭怕被看出破绽,全程忐忑不安地诵读了伪诏,不料孙可望却是深信不疑,肃然就臣礼,并朝着肇庆方向五拜叩首,连声谢恩。定国与文秀,并三军将士亦一齐山呼万岁。
随着悠扬的鼓乐声响起,秦王正式升座,接受云南文武百官及缙绅士民的庆贺。同时孙可望又将敕书誊黄布诏告全滇,宣布大庆三日,从此奉永历朝廷为正朔。
谁知才过去没几日,杨畏知也回到了昆明,并带回了加封孙可望为平辽郡王的敕文。
孙可望接过敕文草草看了一遍,双手瞬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满脸尽是惊诧和狐疑的表情,只见他重重将敕文拍在桌案上,死死盯住杨畏知,冷冷地问道:“孤已封秦王矣!为何朝令夕改,又成了平辽郡王?”
杨畏知听得是一头雾水,连忙向孙可望询问到底是何情况。孙可望强压住心头怒火,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杨畏知听后当即说道:“朝中群臣为殿下封王之事吵得是不可开交,在下争取数月,皇上方才松口,答应册封二字郡王,龚尚书和潘、焦二位将军皆能作证!至于加封秦王的敕文必定是假!只须把使者押来,一审便知!”
孙可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命人去驿馆把胡执恭给押了过来。
胡执恭见自己西洋镜被拆穿,干脆贼喊捉贼,大声争辩道:“大帅明鉴,如果说加封秦王的敕印有假,那平辽王的敕印也是假的!朝廷所封不过一个景国公而已!”
杨畏知见胡执恭谎言被人拆穿,居然还想要混水摸鱼,倒打一耙,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当场就把朝廷改封平辽郡王的经过说了出来,并找来使臣团成员一一对质。
询问了半天,孙可望才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全都是陈邦傅在中间搞鬼,胡执恭带来的秦王封号是假的,至于监国、总揽朝政、节制天下兵马之事就更是子虚乌有了,永历帝只肯封自己为平辽郡王。
然而孙可望此时已经举行了隆重的封王典礼,并昭告天下,若这时候降级为平辽郡王,他孙可望岂不是威风扫地,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将来又如何统领三军?
念及至此,孙可望自是尴尬无比,怒不可遏地咆哮道:“鸟!老子想称王就称王,想称帝就称帝,何必要去乞求他人?换来换去,简直让人笑话!来人!且将杨畏知和胡执恭全都给老子押下去!听候发落!”
然而事已至此,总得有个收场,在平复了心情之后,孙可望旋即向永历帝送去启本,并将先后接到的敕书一并抄送。
启本曰:“于五月十八日接敕封秦王,又于五月二十三日接敕封平辽王,莫知所从。既接秦王敕印,业已昭告天下,滇中官员及军民人等皆弹冠相贺,无法更改,叩请圣裁。乙丑年五月二十三日,孙可望启。”
启本送出后,孙可望不等回复,干脆将错就错,自称秦王,大兴土木营造秦王宫,并改云南省为云兴省,云南府为昆明府,昆明县为昆海县,诸军皆称行营,扈卫称驾前军,文书下行皆以“秦王令旨”开头,各官上书尽曰“启”字,又称定国为弟安西李,文秀为弟抚南刘,其下皆称国主,俨然亲藩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