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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草棚之下会贤才(二)(2/2)

于方才费寀的言语里,神不思蜀。比之其兄,的确差了几分。

    人未至,笑先闻。

    费寀朗声一笑,见过礼,淡然笑道:“想必是兴府世子当面。”

    朱厚熜还过礼,尚未出言,便见费寀又是郑重一礼,出言道:“阖族上下数十口,全赖世子相救,这才侥幸逃得性命,请受我一拜。“

    言罢,费寀拉着费懋中兄弟二人,便要拜下。

    朱厚熜当下愕然,前驱数步,扶住三人,忙道:“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

    “非也,于兴府、于世子而言,许是举手之劳;可于我费氏而言,却是恩同再造。”

    被朱厚熜扶着,费寀也不再坚持。

    “如此,大恩不言谢,唯有铭感五内。”

    说罢,费寀直起身子,也端详起这位兴府世子来。

    他与兄长费宏不同。

    自家兄长因身份使然,不好与地方藩府亲近。

    且有宁府谋反在前,后有兴府裹挟北上湖广,只怕兄长心中顾虑更浓。

    兴府世子此番前来拜谒,虽吃不了闭门羹,却也不会太过顺利。

    只是,经历了江西的喋血亡命,亲眼所见战乱之景,见了无数人家破人亡,见了路边的累累尸骨,见了广信府城破时,满城的哀嚎。

    他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怕了。

    对于这恩同再造的救命之恩,更是发自肺腑的铭感五内,不敢等闲视之。

    如此想着,费寀踌躇道:“不怕世子笑话,昔年总以为胸中藏有万卷书,则天下的道理,便尽在胸中矣。

    可此番亲眼见识了逆藩之兵乱,方知纸上得来终觉浅。

    也知道如今,才知道何为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语出时,身后两兄弟,齐齐黯然下来。

    终究是离乱之人,不如丧家之犬。

    一时间,朱厚熜竟也不知如何去宽慰三人,只能是呐呐得柔声笑道:“先生万不必如此,前些时日见识了九峰山上,前任镇守中官爪牙所作下的恶行,便是骇的昏厥过去。

    九峰山鹰犬之恶,比之潘赣大地之兵乱,岂能同日而语。如此,哪里还敢笑话先生。”

    寒暄过后,费寀领着众人,径直朝着远处的宅子行去。

    缓步徐行间,费寀迟疑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踱步朱厚熜身侧,附耳过来苦笑道:“还请世子赎罪,有些言语,原也不是我该置喙的。然而以家兄的立场而言,不好与藩府亲近。

    救命之恩,虽占了大义,可如今背井离乡,远赴安陆,兄长心里,总是有些怨气的,还需世子担待一二。”

    闻得此言,朱厚熜心中却有些疑惑。

    前日孙京来兴府拜谒之时,言及九峰公与健斋公雨后出游,在九峰山脚凉亭的一番对谈。

    按照孙京所言,这位费宏从弟,曾有“天兵一至,逆藩触之即破”之语。

    在孙京描述里,这一位子和先生,恍似是皓首穷经的迂腐之辈。

    可如今所见,此人性情极磊落,否则也不会有先前那些言语。人情亦算是极达练,深谙其兄的心思,又因其磊落,是以提前提点,要他担待一二。

    再有先前隐约听闻此人训斥费宏长子的言语,便是那句“书不曾读到骨子里,不谙君子中庸之道”的言语,以是令朱厚熜耳目一新。

    就观感而言,这位子和先生,已极为不俗。

    怀中胸中疑惑,朱厚熜微微颔首,嘴角擒着成竹在胸的微笑,道:“先生尽可安心便是。”

    心里却暗道:张先生说,若无妙手,难有奇效,我亦深以为然。

    健斋公远赴安陆,明知其立场,不会接纳兴府这番善意,可他还是来了。

    于兴府而言,该有的礼数,不可失。该做的姿态,亦需做足了。

    兴府如是,想必这位健斋公,亦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