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觉死后,北国依旧箭弩拔张。
大宋官家还在做着盛世皇帝的梦,河北路的千里良田却早已经被晒裂了土。
“跪——”
太阳高照,擂鼓鸣响,数千农人高举镰刀,齐齐朝着庙宇下跪祈福,一伙巫师身着奇异的服饰,在一段诡异的歌曲中翩翩起舞。
“迪哥儿,朝廷下征了,这次是新一轮的花石纲和秋征税。”
几伙皮肤黝黑的农人迫切地看着肤色同他们一样黝黑的张迪。
张迪屹立在庙宇高处,束发扎巾,手中举着一把破镰刀,眼睛遥遥凝望着南方。
南方是出政令的地方,是大宋官家的住所,一轮轮数不清的花石纲就出自那里,一轮轮数不清的苛捐杂税也出自那里。
太阳红着脸,刺得他的双眼发疼,但他却依旧睁大眼睛,直视太阳。
天被烧红了一片,残阳如血。
数不清的流民们渐渐汇聚过来,他们多半是从燕云一带逃难而来的,跪着的人越来越多。
巫师的舞蹈跳得更加尽兴。
张迪长叹一气,“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流民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黑乎乎地压了一片天地。
金灭契丹,久居在燕云一带的百姓遭了殃,昔日的故土被金人铁骑踩踏,腿脚不灵活的早已被抓为奴才。
南方两百年的故国却并不接纳他们,反而将他们成堆抓捕,送于金人。
那是汉土,如今汉土却不容汉人残喘了。
镰刀高举,数万穷苦人民抬起了脑袋,顺着西方的残阳,张迪的镰刀被照耀地如此通红,比鲜血还红。
“伙计们——斩洺州转运,一路攻到汴京,杀了官家,砸了艮岳——”
如火星落进了一堆干柴,无数人高举起自己的镰刀,仰天长呼同一个名词:
“刈麦——”
······
河北东路与京东东路交接的地方,有一座山,叫望仙山。
黄河改道决堤时,这片地方一泻汪洋,唯望仙山高耸挺立。
传说黄河蔓延时,天上有一仙人,大发慈悲,把一座东海的仙山凭空移动到此处,从而让饱受黄河之灾的流民们有了一片落脚之地。
四周的平原凸显了望仙山的高大伟岸。
此时的山顶上,却设有一法坛,一黄袍道人正在眯眼作法。
四周打了火炬,山中却仅他一人,而山下却是一片黑影。
夕阳落下,道人忽然起身,神色诡异,仰天大笑。
“朕乃东海望仙仙人,敢问今夕何年?”
山下一人,也是身着黄色道袍,一路从山地跪步走到半坡,匍匐在地,答道:
“禀东海望仙仙人,今乃宋国宣和五年。”
法坛上的黄袍道人突然消失不见,只有一篇空荡的声音回响:
“宣和五年,房梁柱倾,水川允无子,德行在东北,义军于河阳。”
半山的黄袍道人神色激动,慌忙爬上法坛,朝着四方高呼道:
“房梁柱倾,乃宋之木也!水川允无子,乃流也,流者,民也!”
“仙人之箴言在上,黎庶怎敢不从?”
“久闻望仙山德高望重者,唯高托山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