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哽咽中挣脱,守帐篷已经转身离开。
酩酊大醉的大酋长一步三晃,幸亏帐篷就在旁边,他才能依着帐篷行走,卷帘而进,休息去了。
夜深人静,只剩下雨天一人。
篝火早已熄灭,好在天上还有月亮,所以他能望着黑夜中的灰烬,默然良久。
他甚至尝试再喝一些酒,以期麻醉自己,但他终究无法忍受烈酒的味道,痛苦地扔开了酒袋。
又过去许久,一阵微小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窣窣窣……”
这声音几乎微不可查,但却让下雨天毛骨悚然,连忙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阿帕奇人作为一个经常和野外打交道的游猎民族,对这个声音有着本能般的反应。
这是响尾蛇的声音!
响尾蛇是北美洲最危险的毒蛇,不能对它有所警惕的人类都已是冢中枯骨。
下雨天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响尾蛇的位置。
响尾蛇在草地上缓缓行进。
看着这条可怕的毒蛇,下雨天的脸上一阵神色变幻,写满了挣扎和痛苦。
当响尾蛇即将消失在他视野中时,他最终做出了决断。
他迅速找来了一根长木棍,用这根木棍压住响尾蛇的脑袋,然后一手扼住蛇颈,一手握住蛇尾,将整条蛇抓起来。
“呼……”下雨天看着手里的毒蛇,长长呼出一口气。
而后他转过身,泛红的眼睛望了望大酋长的帐篷,随即一咬牙,决然地走了过去,进入其中。
守帐篷倒在帐篷入口附近的地面酣睡,不省人事,身上的酒气弥漫四处。
“大酋长……”下雨天蹲下来,声音颤抖。
守帐篷依旧酣睡,发出阵阵呼噜声,血液中的酒精让他注定不可能被呢喃唤醒。
下雨天继续呢喃着,也许是对大酋长诉说,也许是对自己:“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外面的世界都经历了些什么。当我知晓白人的强大与我们的弱小,我深知特库姆塞是正确的……我曾经的梦想是战胜阿拉帕霍人,为了我们的仇恨。”
“但现在,我的梦想是拯救所有的原住民,即使为此献出我的一切……”
“这是一个可笑的梦想,威廉·亨利·哈里森的磨刀带一定会嘲笑我的愚蠢,我也深知自己的不自量力……”
下雨天看了看手中的响尾蛇,它正在愤怒地挣扎,獠牙散发着剧毒的锋芒。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再次哽咽起来:“直到我遇见马哨,那个你所愤恨的人……他的出现,让这个愚蠢的梦想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在此之前,我从未如此靠近这个梦想,从来没有!”
“当他在我眼前奇迹般地创造出阿帕奇文字时,身为一个萨满的我,第一次信仰了大灵——我已祭祀了十几年的神。”
“这不再是个愚蠢的梦想了,它就在不远的将来等着我,我一定要亲手实现它,至少也要亲眼看到它!”
下雨天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随之滑下,当他重新睁开双眼,一抹决然赫然闪过:“所以,我的大酋长,即使是您,也不能阻止我向这个梦想继续靠近!”
话音未落,他握着响尾蛇凑向守帐篷的手臂。
挣扎中的毒蛇当即一口咬住守帐篷的胳膊,并被下雨天一直按在上面,无法松口,毒液猛注。
剧烈的疼痛让守帐篷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他还是看到了咬在自己身上的响尾蛇,以及捏着这条蛇的下雨天……
守帐篷恍然大悟。
阿拉帕霍人预言他将被毒蛇咬死,他以为将帐篷的每一个破洞都找到并修补便能安然无恙。
原来毒蛇并不是从帐篷的破洞钻进来的,原来他对这顶帐篷的守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丝恍然是守帐篷最后的意识,酒精让他的血管扩张,血液更快地在全身流动。大剂量的响尾蛇毒液顺着血液的激流,很快便宣判了他的死亡。
大酋长守帐篷,最终死在了他的帐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