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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第11部分阅读(1/2)

    人作恶,他的子孙仍然可以继承爵位,那朝廷的律法又有什么用处?!日后哪家勋贵的子嗣眼红兄弟的爵位,只管把人杀了,然后说他一人独领罪名,与妻儿无关,让他儿子稳稳当当地把爵位拿到了手,这世上岂不是乱了套?!”

    “老夫人熄怒。”广平王忙安抚道,“田尚书所言,谁都知道是不妥当的,父皇只是顾虑玮哥儿的身体弱,不知将来是否能担得起建南侯的重责,只要让父皇知道,玮哥儿身体无碍,聪明伶俐,又怎会夺去他本该得到的东西,却让罪人子孙得了好处呢?”

    张氏渐渐冷静了些,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田尚书往日行事也不见有多么糊涂,为何这回忽然间昏了头,竟说出这等话来?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暗涌

    广平王听了张氏的疑问,感叹不已:“老夫人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田尚书会说出如此糊涂的话,不外乎权利二字罢了。”

    张氏心下一凛,细细回想自己对田尚书的了解,渐渐地有了个想法:“我是妇道人家,素来不管朝廷上的事,老郡公自打告老后,除了时不时过问军务,对官场的事也很少理会了。我并不认得田尚书,只是见过几次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听闻他没有儿子,因此对两个女儿格外看重,不管嫡出庶出,都非常疼爱。我不喜田夫人的性情,也跟她合不来,她嫡出的女儿别的倒罢了,为人太过势利,身为尚书之女,嫁给尚书之子,本是门当户对的,只因婚后不到一年,公公就因病致仕,她就变了嘴脸,想要和离不成,整天都住在娘家,田夫人又纵着她,硬生生把亲家弄成了仇家。倒是听说田家庶出的次女不错,美貌,能干,会做人,嫁给了颖王为侧妃,连儿子都生了。”

    何止生了儿子?颖王正妃因难产而常年卧病,儿子也是病恹恹的,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王府中是侧妃田氏在主持中馈,而田氏所出次子,又身康体健,聪明伶俐,据说颖王爱若珍宝,处处都把他摆在嫡长子前头,一副要捧他做继承人的架势。

    当初赵老郡公向太祖皇帝进言,要保当今皇帝的储位时,就曾经拿颖王的家事做理由:庶强嫡弱,是乱家之源,若颖王日后为君,膝下两子背后都有显赫外家,必然会因争储而闹个天翻地覆。虽然不知道太祖皇帝是因为这一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打消了换储的念头,但田尚书没有孙子,嫡长女无生养且与婆家不睦,他自然对次女所生的外孙更重看几分,兴许会觉得是赵老郡公毁了他外孙的大好前途,也未可知。

    张氏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广平王:“田尚书难不成是在为女儿外孙抱不平?只因当年郡公爷向先帝进言,保住了皇上的储位,打破了颖王登基为帝的妄想,所以他存心要给郡公爷的后人添堵?”

    广平王为张氏的敏锐赞叹不已,不过他也稍稍纠正了一下张氏想法的偏差:“田尚书说的那等胡言乱语,一说出来人人都要骂的,传到士林中去,他多年的好名声就毁了!若只是为了出一口气,那大可不必,他为官数十年,怎会如此糊涂?他会说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张氏讶然:“他还能得到什么更大的利益?”

    广平王正色问她:“老夫人莫非忘记了,老郡公生前在军中有多高的威望?他虽告老归家,但如今军中多少将领,都还愿意听他的号令呢!哪怕如今他已经过世了,但只要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军中振臂一呼,只怕应从者还数不胜数呢!”

    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抗清时,赵老郡公只能算是他的得力属下之一,虽也算受重用,但并不是其中最出挑的那一个。后来大楚朝建立了,太祖皇帝分封功臣时,他也只是得个三等侯而已,后来虽然升到了一等候,但还是跟那些做了国公的不能比。只是一年一年过去,太祖皇帝昔日那些得力干将死的死,退的退,还有因家人儿女不省事而闯祸,连累自身的,没几个还能风风光光地留在朝中,赵老郡公算是运气最好的一个,竟然多年都屹立不倒,还一直活跃在边境线上,从不给太祖皇帝添什么麻烦,时不时还立点小功,再加上他元配秦氏对太祖元后也算有过救命之恩,因此他渐渐的就成了太祖皇帝心目中的肱骨老臣第一人。

    军中以强者为尊,超过四十年的时间,昔年的大将早已不剩下几个了,威望最高的太祖皇帝也已驾崩,赵老郡公是硕果仅存的几位开国功臣中武职最高、威望最高的一位。当今皇帝从做太子时起,就不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军中的将领其实内心都觉得他过于优柔寡断了,不是个好皇帝的人选,若不是赵老郡公坚决支持皇帝,军中多少会出点乱子。可以说,赵老郡公的支持,就是当今皇帝坐稳龙椅的最大保障!哪怕他如今已经死了,只要他在军中那里旧部、旧战友们还念这份旧情,皇帝就不愁军队会出什么大乱子。

    如今赵老郡公长子赵炯继承了侯爵之位,因他从小就不是在军中长大的,那些旧部顶多就是嫌弃他武力平平,有些辱没了老郡公的威名,但若他真有事相求,看在他是老郡公长子的份上,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他们也都愿意去帮一帮。从前皇帝储位不稳之时,他几个有意争位的弟弟没少意图拉拢赵炯,就是冲着这一点,只是都被赵老郡公拦下了而已。如今赵焯已死,赵老郡公只剩下赵炯一个儿子,若是他出面帮颖王说些好话,军中的旧部们不明真相,又一向对当今皇帝的性情不大感冒,只怕还真的会弄出点乱子来,那时候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北方边境眼下还有清人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反扑,边军是绝对不能乱的!

    赵老郡公还有几个昔年的得力下属,如今成了皇城禁卫军的主官,万一连他们都被煽动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广平王一点一点地为张氏分说清楚,然后道:“这并不是本王胡思乱想,京中有消息传来,田尚书为赵炯一家说过情后,出宫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颖王府。当晚,颖王府就有人到建南侯府去了。本王送信给父皇,父皇又有心隐瞒,外界原不知道赵炯杀弟之事,赵家小长房的人也不知道本王救了老夫人祖孙,可在那之后第二日,赵玦就代父上折请罪,田尚书又在旁帮腔。若说他们之间没有勾结,谁会信呢?”

    张氏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她虽自认不是个蠢人,眼里不是只有自家宅门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但身为内宅妇人,确实见识有限。她万万没想到,郡公爷离开军队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盯着他子孙对军队的这点子影响力,便公然颠倒黑白。倘若牛氏与赵玦昏了头,为保爵位与颖王勾结,真的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后人评说起来,会不会将责任推在郡公爷身上?即便不怪郡公爷被逆党利用,赵炯一家被卷入其中,赵家的名声也是挽救不回来了吧?

    还有那些敬着郡公爷,哪怕郡公爷死了都愿意听他生前号令的军中武将们,他们都是郡公爷生前极为看重的,倘若真的让赵炯一家子连累入罪,她日后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向郡公爷交待?

    张氏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赵家今日的显赫,也是她丈夫浴血奋战几十年换来的,几个生来就安享富贵的不肖子孙,从来没受过苦,凭什么为了一点私心就将先人的功绩化为乌有?!

    她沉默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殿下,朝廷上的大事我不懂,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郡公爷的大好名声被不肖子孙败坏!郡公爷的旧部们,昔年也曾到家里来作客,不少我都是见过的,虽说郡公爷办后事时,他们来了,我都没能见着,但想必他们还记得我是谁。我一会儿就写信给他们,将赵炯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将郡公爷死后我们母子所遭受的薄待也一一告知,绝不能让他们不明真相地被人哄骗了!若真有居心叵测之人意图收买他们,他们也能及早警醒!”

    广平王闻言十分惊喜:“老夫人若能这么做,那就再好不过了,对那些将军们而言,您的话比旁人可信一百倍!”又建议:“本王府里的护卫统领范本章,在护送本王回京后,便要被调往辽东前线任职了,若您不嫌弃,不妨将信交给他,让他代为送达?也免得还要临时抽调人手,倘若中途被人截了去,岂不糟糕?”

    张氏想了想:“范大人若愿意替我送信,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光靠他一人,恐怕还有不足。镇江总兵原也是郡公爷旧部,他儿子娶媳妇还是我做的媒呢,镇江离此不远,待我修书一封给他夫人,他知道了,自会打发人来附近探听真相。他往日在同袍里就是人缘极好的,常年与旧日同袍通信,逢年过节也会派人来向我们夫妻请安。赵炯做了什么,他知道了,自会告诉其他人,再加上我给其他将军们写的信,不怕他们认不清赵炯夫妻的真面目!”

    广平王露出一个微笑:“老夫人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颖王与田尚书无缘无故,怎会帮赵炯一家保住爵位?为的自然是赵老郡公在军中的威望。只要赵炯一家在军中无法使唤动任何一人,颖王又怎会再为他费心神?爵位之事自然就不必担心了,况且,本王并不认为,父皇会听信田尚书所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提醒张氏一件事:“玮哥儿的安危,还请要千万小心。本王看京中传信,似乎田尚书一直在说玮哥儿身子骨弱,恐容易夭折,因此父皇与众大臣才会担心赵老郡公的爵位日后无人承袭。虽说奉贤与京城相隔甚远,但挡不住有人利欲熏心,见父皇迟迟不肯应允,便暗中派人加害玮哥儿。父皇对赵老郡公十分敬重,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才过世,子孙便沦为白身,到时候就只能便宜赵炯的后人了。”

    张氏肃然道:“殿下放心,老身理会得。”

    广平王离开了,他会在奉贤县城逗留一晚,明日等张氏的信写好了,再带着一起离开。

    他走后,张氏独自坐在堂屋中,沉默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秋叶轻手轻脚地进来点亮了蜡烛,她才静静地出声:“去把玮哥儿和琇姐儿抱来,我有话要说。”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奏本

    赵琇正在小哥哥赵玮住的厢房里,和他一起百~万\小!说识字。

    她其实很好奇广平王会跟祖母张氏说什么的,也想要问问他,高桢回来后知道她离开了,有什么反应没有?是不是有回信?她现在拿笔稳当些了,又翻了几本书,要让她参考书上的字再写一封信,就算写得难看点,白话点,也不会再有简体字出现了。可她仅仅是在墓地时跟着大人们向广平王行过礼,回到家后再行了一次,就被抱离了堂屋,他离开时,也没人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完全没有机会和他私下说话,心里郁闷得紧。

    天都黑下来了,广平王也早已离开,不知几时,连坐在堂屋外头的二舅公都走了,祖母还在堂屋里待着干什么?

    赵琇摸摸小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再看小哥哥赵玮,他也在不安地往窗外看,早已没了练字的心情。

    就在这时,秋叶走了进来:“玮哥儿,琇姐儿,老夫人有话要对你们说,我带你们过去吧?”

    赵玮连忙放下笔,跳下了高高的椅子,秋叶抱起赵琇,一手拉起他,主仆三人便往堂屋走去。

    堂屋中,张氏已经取了纸笔来,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看到孙儿孙女进来了,露出一个微笑:“来,你们过来坐在这里。”

    赵玮爬到她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秋叶也将赵琇放在了右边的椅子上,便静静退了下去,站在屋外等候吩咐。

    张氏看着孙子赵玮,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小脸,忽然红了眼圈,深呼吸一口气,将泪意强忍下去,才平静下来,淡淡地笑着问他:“玮哥儿,祖母问你,你想当侯爷么?建南侯。”

    赵玮一脸的茫然:“祖母是说大伯父那样的侯爷么?”他低头想了想,微微撅起嘴:“不要!我才不要象他那样做坏事呢!”

    赵琇在旁听得有些不安,祖母好象说过,要把小长房的爵位争过来给小哥哥的,小长房的当家赵炯犯了这么大的罪,已经没有资格做侯爷了。现在听她的口气,怎么好象有些古怪?赵玮才多大?爵位争过来了,让他顶着就是,何必还要问他想不想?

    想到这里,赵琇就插嘴说:“哥哥,做侯爷不一定要做坏事的,祖父以前也是侯爷,坏的是大伯父,不是侯爷。”

    赵玮歪歪头,抿了抿嘴:“反正……我不会做坏事的!做不做侯爷,我……我不知道,我又没做过,我也不想做。”

    张氏微笑地看着孙子:“那你想做什么?”

    赵玮想了想:“我想象父亲一样读书,将来去考科举,父亲说过,我很有天份的。”他又悄悄看了妹妹一眼:“不过我也想学武,学会了就不怕被人欺负了,我的身体也会更加强壮,不会再动不动就生病,让祖母担心。”

    张氏的表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又微笑着去问孙女:“那琇姐儿呢?虽然做侯爷跟是不是坏人无关,但如果你哥哥不做侯爷了,你愿不愿意?”

    赵琇皱了皱眉头,正色问她:“祖母,您是要把爵位让给大伯父家的人吗?”

    张氏失笑:“你怎会这么想?”

    “不然您怎会这样问我呢?”赵琇抿嘴道,“哥哥做不做侯爷都不要紧,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但我不愿意让大伯父家的人占了便宜。大伯父害死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其他好多人,杀人就该偿命!杀人犯的子孙,又凭什么拿走本来属于哥哥的东西,继续高高在上,借着权势来欺压我们?!”

    赵玮吃了一惊,忙对张氏说:“祖母,真是这样么?那我也不愿意!”

    张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眼圈再度泛红,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道:“放心吧,祖母怎会那么糊涂?你们不稀罕建南侯的爵位最好,就象琇姐儿说的那样,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但小长房……”她咬了咬牙齿,“绝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张氏仿佛已经拿定了主意,整个人振作起来,她吩咐秋叶:“时候不早了,把玮哥儿和琇姐儿的饭拿上来,让孩子们早些吃了,也好早些睡下,明日还有事呢。”

    秋叶应声去了。

    张氏又对着面前的纸笔开始思考,赵琇猜想,她这大概是要写东西?就伸出一双小胖短手去够那墨锭,学着平时观察到的秋叶的动作一般,想要替祖母磨墨,但她忘了这墨锭要磨出墨汁来,还要加水这种东西,赵玮见状就笑了:“妹妹,让我来吧,你手短。”然后扒着桌子从她手里拿过了墨锭,象模象样地用黄铜小勺子从水丞里舀了一点水,然后开始磨起了墨。

    赵琇收拾了一下被“手短”两字打击到的自尊心,盯紧了他的动作,想尽快学会做这件事。

    张氏看着小兄妹俩的模样,心下一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了更多的勇气。她已打好了腹稿,便拿起笔,蘸上孙子亲自为自己磨的墨,开始了洋洋万言。

    张氏写的是呈给皇帝御览的奏本,写完后,秋叶已将蜡烛换过了两轮,赵琇赵玮也顶不住肚子饥饿,吃完一顿饭了,只有张氏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张桌子。夜已深,赵玮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磕睡,赵琇则是扒在桌面上,仿佛不经意地去看她写了什么东西。

    张氏在向皇帝请罪。

    无论赵炯是庶出,还是记在元配名下的假嫡,在张氏进门后,她就是他的母亲。儿子做下不孝不悌之事,她身为母亲,有教养不力之责。她认下这个罪名,认为儿子赵炯不配继续做郡公爷的儿子,怕他会有辱郡公爷的清名,所以她恳请皇帝做主,为她惩治这个不孝不悌的儿子。

    张氏请皇帝不要因为念及郡公爷的脸面,就对赵炯从轻发落,因为在奉贤县城门口,郡公爷在天之灵当着所有乡民的面,指证了赵炯的不孝,而他之所以会坠马瘫痪,也是郡公爷对他的惩罚。郡公爷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这个孽子的。

    另外,赵炯在郡公爷死后,就对继母嫡弟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