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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其事灼然(2/2)

升迁,他给自己立了一个直臣的人设,不畏权势,不避权贵,竖直敢言,不但结交了大量的中下层官员,交好了禁军,也坐稳了御使台的位置。

    现在,他的目标是拜相。他相信自己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政事堂,只等皇帝点头一锤定音了。

    他有众多的中层耳目,手中握有参劾大权,有直臣的形像,他不相信谁敢设阻相拦和他鱼死网破。

    大家都是做官的,都是从众多竞争中挣扎上来的,谁屁股底下没有点屎?尤其大唐的高级官员大多都掌过兵,都有旧帐可翻。

    就比如行军抢掠这事儿,就没有哪个部队没干过,但就律法上来讲,这就是罪,是不允许的,可以说纵兵掠掳这个罪名一劾一个准儿。

    虚报(授)军功,逾矩,科举不端,荐人不明,私授官爵,这些事儿他手里有一堆小报告。

    就像张军说的,御使台一旦脱离了监察职责要涉入刑政,那真的就是在做弊一样,优势太大了,然后就是导致监察机构的腐烂。

    大唐前期三省并举,六部分立,大家职权分明互不干扰。

    但到了德宗朝这会儿,在玄宗晚年的努力之下,在兵乱的推动下,刑,察,政三条线正在混淆,三省六部也在模糊边界。

    所谓前因必有后果,玄宗朝后百来年的前因,就要在德宗朝开花结果了。这也是张军最担心的地方。

    这也是后面大唐糜乱衰败的原因。强大者,往往死于内疾。

    窦参主要是在分析,这事儿是意外,还是有人在针对他。虽然官途通畅,他也自认为有把握掌控一切,但这些年必竟也是没少得罪人。

    居安思危嘛,这也是他的致胜法宝,从来都不会麻痹大意,事事谨慎小心。

    虢王李则之觐见,首宰李勉觐见,然后张增被召入,紧随其后国舅爷吴凑也气乎乎的来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奇怪。

    小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先是虢王灰头土脸的从宫内出来,一声不响的走了,然后国舅爷也是眉头紧锁的出来,看不出一点得胜的意思。

    外面的所有的官员都看在眼里,相互交流眼神。这凤翔郡王,好像挺硬啊。

    国舅他走后又等了一会儿,大监出来把次相辅相召了进去。

    然后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了动静。

    窦参的人就在延英门外中书门下五房和集贤殿内守着的,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出现在窦参的办公桌上。

    这就是御使台的方便之处了,光明正大的窥探监视,你还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也是一样,各部门各办公室,待制官员的一举一动不时的传到窦参手上,包括虢王和国舅爷出宫后的一举一动。

    窦参很迷恋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可惜的是,除了朝参时间,他的人还进不去延英殿,无法随时掌握皇帝和首辅宰们的消息。

    不过他不急。自己马上就会拜相,会亲自参与到其中,与皇帝诸相一起参谋大事并左右政计。他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窗外,想着得着人去控查一下窦申近些天的行为,看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他总感觉这里面是有什么事儿,心中有一种冥冥的不安。

    “中丞,内使到。”

    窦参一惊,站了起来。随即警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身上服饰,正了正幞头,向门口迎去。

    内使,就是宫中代表皇帝来宣读诏书,或者传达皇帝指示的内侍。

    这是个临时差使,把诏书一读或者指示下达就结束了,并不存在什么特殊身份地位。

    唐代内使出动的次数相当少,平时送达诏书宣读旨意都是由尚书省各部司主事,甚至是脚力,不存在什么专职人员。

    内使一般都是对亲王,公主,嗣王,宗室这些身份的人比较多一些,算是皇帝的家务事。

    “御使左中丞,参,见过内使。”

    “验明正身。”

    这是发布敕书的正常程序,得证明是不是本人。

    有人过来查验窦参的鱼符,不过合同之后,并没有把鱼符还给窦参,只是向内使点了点头。是本人。

    内使打量了窦参几眼,这是在看他的着装衣帽,行为举止合不合规范,然后才打开手中的白麻敕书宣读。

    前面说过,大唐接旨不用跪,就是拱手躬身以示礼敬就行了,别乱动乱看别出声,等敕旨读完了再施礼,双手过头接过来。

    敕旨这东西也不是接完就完事了,还得仔细保管好,不能脏了烂了被虫蛀了。

    不过如果发生了也没事儿,可以去尚书省申请换一份新的,一般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人为的不行,那就是重罪。

    窦参保持着礼节姿势,眼角从几人身上扫过,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味儿,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内使已经展开了敕书。

    ‘中书门下……参无学术,多引亲党,使居要职,以为耳目,任情好恶,骄纵亲腻,恃权贪利,招权受赂,不知纪极,朕寻情状,其事灼然……’

    窦参脑袋里嗡的一声,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完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侄子被人打了,最后就成了自己被诏斥。

    窦申窦荣夺官,遣回原籍,永不录用,窦参贬端州司马,裴延龄罢职,着有司缉查。

    敕曹王李皋入京,敕曹王所部迁驻兴平。

    敕太子太师,鲁郡公颜真卿掌备禁中诸衙都司官,整肃禁中诸衙戎军事。

    一封一封敕旨从延英殿制出,由尚书省录制符行,瞬间就传遍了宣政殿周边诸馆。各省部司以及待制官员都被炸了一下,偏偏不敢议论。

    这个结局就太意外了,根本没有人想得到。

    只有张军有点不太是心思。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表现的这么明目张胆,不想掺合皇帝和宰相们的工作。

    可是偏偏事赶事话赶话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陛下……臣……此时心内惶恐,周身不安。”

    李适看都没看张军,正和一众宰相商量着出差呢,就当没听见。

    李勉笑着拍了拍张军的臂膀:“小郎君勿燥,些许小事尔。此番等到了凤翔,曹王也能追上来,到时还需小郎君共议。”

    “首相,增于政事,实非所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