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擦手,手上微微一顿,低声道:“冷少尹消息瞒的紧,只告诉了柳大将军,请了金吾卫佯装巡城,满城寻找殿下的下落,虽然动静闹得大,但却没有人知道金吾卫究竟在找什么,就连金吾卫自己,也不甚清楚,想来皇子公主们,是的确不知道事情的内情究竟如何吧。”
永安帝慢慢的平静下来,胸口起伏的也不那么剧烈了,知道方才是自己的情绪太多激动了。
可是他没有办法不激动啊,那是他的心头肉,伤一下都是在剜他的肉。
他的手慢慢的摩挲着被角,沉凝道:“今日清虚殿的这场火起的十分诡异,贡院里应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你传信给久朝,让他回来,详查此事。”
高辅国应声称是。
永安帝思忖片刻,抬眼又道:“两位仙师得道了,可朕的仙丹还没有炼出来,还是要再找仙师才是,高辅国,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万不可假手于人。”
高辅国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几句,可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群皇子公主们逃命似的离开了含象殿,年幼的便由各自的乳母领着,返回各自的住处,而年长的则三三两两的往宫门走去。
天边燃起大片大片的晚霞,残阳似血,肆意泼洒了整个天空。
天色还很明亮,白云被朗风吹散的无影无踪,干净而空旷的天空上,呈现出一半似血灿烂,一半湛蓝澄澈,看起来孤单而寂静。
芳草树影掩映着四围的红墙,偶有一簇簇的繁花点缀其中,为这座寂然无声的庞然宫殿添了几分生机鲜妍。
谢离析不远不近的跟着谢园景,走到一段被树阴挡住的青石板路上,瞟了他一眼,挑事儿一般笑道:“老六,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但凡有事是跟大哥沾上的,一准儿是咱们的错,被骂的也一准儿是咱们。”
谢园景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没有结着个话头,只问了一句:“一会儿出宫喝一杯去?”
谢离析诧异的深深的望了谢园景一眼,骤然轻笑:“好啊,走。”
谢园景也挑唇笑了笑,抬头喊住了已经走远了的谢晦明:“二哥,一起去喝一杯吗?”
谢晦明转头,面无表情道:“我不喝酒。”
被无情拒绝了的谢园景也丝毫不觉恼怒,只一笑,对谢离析道:“那,走着?
谢离析挑眉:“走。”
谢晦明伫立在宫墙下,残阳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周身,显得他的身影有着格格不入的寂寥。
旁边的小厮低声问道:“殿下,咱们出宫吗?”
谢晦明愣了一瞬,道:“去长乐殿吧。”
长乐殿位于大明宫的深处,位置有些偏僻,整座宫室也不算很大,但胜在幽静怡人。
长乐殿里有一座主殿两座偏殿,原本是该一宫主位带着两位低阶嫔妃一同居住,但因着皇贵妃身份贵重,且执掌六宫之事,这座宫殿便只住了皇贵妃一个嫔妃。
长乐殿里并不像旁的宫室一样,修葺的华贵绮丽,反倒装饰简明,有几分武人气象,就连主殿中悬挂的画作,也多是些行军图骏马图。
殿前空旷的院落里,更是甚少有花花草草,反倒在宫墙下安放了梅花状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与这座大明宫,格外的不协调。
皇贵妃迈着大步,走进长乐殿的主殿,往胡床里一歪,挥着帕子嚷了一句:“欣玉,我要喝水。”
一个身量挑高的宫女提着瓷壶,笑眯眯的打帘儿进殿。
皇贵妃赶忙问道:“是拿井水浸过的吗?”
欣玉笑道:“是。”
皇贵妃递了个阔口碗过来:“快,渴死我了。”
欣玉却没有先倒瓷壶里的冰水,反倒先倒了些铜壶里的热水,继而又兑了一些冰水,劝道:“娘娘,奉御说了,你要节制些,不能用那么多生冷。”
皇贵妃一口饮尽碗中的温水,瞥了欣玉一眼,嗤道:“我又不打算生孩子了,节制个什么劲儿!”
欣玉的脸陡然便沉了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娘,您的身子比生孩子要紧,您就算不为秦王殿下打算,也该为自己打算,您的身子若是垮了,忧心的不还是秦王殿下吗?”
皇贵妃神情一滞:“他,会忧心?”她骤然摇头冷笑:“他跟他那个爹一样,一样的无情无意,一样的没有心肝儿,他会忧心我,哼,我做梦都没梦到过他忧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