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过了这一次的生死大劫,原本百余人的队伍,最后幸存下来的已然不到四十人,其中当然包括了脖颈乌青,尚还身着小衣的童崖使者。
由是,面对杀散贼人之后,上前连连致歉的熊良,人在屋檐下的童崖尽管没有撕破脸痛斥对方,却也不冷不热的问道:“想来以齐王殿下的睿智,不会不明白兵贵神速,让你等出发得这么晚吧?”
“呃,出来的挺早,只是,只是,路上遇上了些许状况,所以来得晚了点,叫贵使受惊了。”熊良讪然一笑,或是不善撒谎,他的胡茬脸上甚至多了一抹红色。
明知对方其实是故意制止不及,拖至黑衣人发动才行出手,童崖却也只能紧咬着牙根挤出一句:“鉴于贵方来得如此恰如其分,某不会将怒火置于整个齐晋,不过,原本我方打算就贵方水军伤亡做出的适当补偿,也就免了”
齐晋内部的争斗内幕并非童崖所能尽知,也非他可以过多参与,虽然明知自己的使团一不小心沦为了别个迁国派与抗华派间扳手腕的棋子,但为了顾全大局,他在次日仍捏着鼻子,跟随熊良所部去了临淄。而当他抵达之际,临淄城已然高度戒严,可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是,他从昨夜伤俘口中审知的行刺主谋齐郡李氏,据街头随意打探,并未受到任何处罚。
当晚,苟曦在他的齐王府举办酒宴,隆重接待了华国使者童崖,欢迎兼做压惊。不过,推杯换盏间,对于刺杀内幕,齐晋上下包括苟曦在内,虽然一致谴责,却只字不提刺杀一事的背后黑手,甚至,连齐郡李氏的家主李祥,依旧属于列席官员,而童崖的脸色则不想可知。
“贵使此番受惊了,呵呵,能从千人围杀中托生,倒也福大命大呀。”酒过三巡,难免席间走动,齐郡李氏的家主李祥,居然颇为挑衅的主动上前,对童崖半阴不阳道,“其实,贵使也当理解,贵方无缘无故便骤然攻击我黄河水军,导致伤亡无数,难免引发民间怨愤,而贵使依旧大摇大摆前来,焉能一路平安?”
“哈哈,无缘无故?某倒想问问,我军正在苦战匈奴,为我汉家祛除胡虏,你齐晋却陈兵数十万于我方边境,意欲何为?”童崖冷目如电,言辞如刀,“昔年你齐晋也没少受到匈汉别部石勒大军的攻略袭扰吧,被杀被掠之人不下十数万甚至数十万吧,民间可有怨愤,匈汉使者来此,可曾受到刺杀,还是这等规模的刺杀?”
童崖根本不曾压低声音,听得满席冷场,而他的话语也直白透底,丝毫不搞弯弯绕,令齐晋一方一时却也无话好驳。那李祥脸色阵红阵青之后,遂冷哼一声,扭头就欲离去。
“嗖!”然而,李祥头扭了一半,却听一声锐啸响起,几乎同时,一根短弩蓦然从童崖的袖中射出,快准狠,噗的一声,转瞬便扎入了李祥的脖颈,随之带出大片殷红。
“啊!啊”厅中文武瞬间懵逼,夹杂着几名侍女的尖叫。怎奈事发太过突然,更没谁此前能够想到,使者胆敢当堂杀害主方众臣,也没谁会刻意仔细的搜查一名文质彬彬的使者,是以,别说李祥之前不曾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李祥的贴身护卫,还愣愣的侍立在李祥原本的坐席处。
“你你安敢”挣扎着转回脑袋,李祥口吐血沫,脖喷热血,勉强吐出几字,终是一头栽倒,再一阵颤抖之后,不甘的蹬了腿。
“来人,快来人啊”不知是谁第一个回过神来喊了一声,顿有一批侍卫与亲兵涌了过来,持刀举盾将童崖团团围住,只待苟曦的命令就欲下手。
见此情形,霍道只能苦笑着斜跨一步,赤手空拳的挡在了童崖的前方。倒是童崖自己,已然气定神闲的负手而立,看那神情,好似李祥之死压根就与他毫无关系。当然,若是有人此刻钻到童崖的衣摆之下,便能发现,他的两腿正在做着高频振荡。
“砰!”拍案声重重响起,苟曦终于发飙,他怒指童崖道,“某敬你为一名使者,这才隆重接待,孰料你竟如此放肆,如此猖狂,难道你以为自己身为华国使者,就可以不怕本王杀你了吗?”
“怕!在下当然怕死!”童崖毫无羞耻,坦然答到,面上甚至还有讨好赔笑,在惊掉堂中一溜下巴之后,他复又端正神色,沉声喝道,“但是,明知杀我同伴的主谋就在眼前却不出手,在下更怕给华国丢脸!某不知齐王意欲何为,但齐王须知,我华国之威不容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