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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多媚第53部分阅读(1/2)

    那风吹得无影无踪,风过后,天空只剩下死气沉沉,单调静寂的蓝。

    苏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进那十万天兵天将重重包围的包围圈里的,她眼睁睁地看着在那个黑色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巨鼎翻倒在她面前,鼎的中间,躺着天帝和天后,还有,东煌星君,还有,北辰星君,她的夫君。

    他们静悄悄地躺在那里,每个人都仿佛是睡过去了。北辰星君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袍子,黑色绣金龙犀皮腰带,脚上穿着黑纱短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躺在那里,如同白玉一般的脸庞沉静安详,唇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苏绾见过很多次他这样的笑,在她的心里,他这种笑容一般来说都是留给她一个人的,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对其他任何人这样笑过。

    她踉踉跄跄地往巨鼎奔去,中间有人拉着她,有人不许她上前,她不看来人,只把手里银簪化成的细剑疯狂地乱砍,挡她者,死!耳朵眼里仿佛是被塞入了两大团棉絮,周遭的一切嘈杂不堪,却叫她听不真切。朦胧里,似乎是有人替她开了路,任由她扑向那个睡着了还在笑的人。

    苏绾始终没有想通,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北辰星君的眼睛。她想,他很快就会睁眼的,他做完了事情还要这样调戏她,真的是不乖。明明,金刚除魔鼎已经被她在昨夜里毁了的;明明,天宫并没有毁掉,其他的人也还完好无恙地活着;明明,天父向她保证过,他一定会活下去的。

    她去掰北辰星君的眼皮,笑眯眯地道:“源子韶,你这个坏蛋,还装,我叫你装!”

    他不动。

    她拉起他的手使劲咬了一口,恨恨地发脾气:“源子韶,我咬死你!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数三声,你立刻醒来!”

    有人扑上去拉她:“苏绾,你不要这样。”是栗叶和明珠。

    有人七嘴八舌地说:“你节哀顺变。”是那些与北辰星君往日里交好的人。

    有人拉着她,哭得比她还伤心。好像是北辰宫的旧人,又好像是小白?

    苏绾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二皇子一身金色的袍子,走了过去,沉声道:“苏绾,你接受现实吧。你这样,子韶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苏绾眸光如剑,锋利地刺了他一眼。二皇子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有人低声呵斥:“大胆小仙,竟然敢对皇子殿下如此无礼!就不怕天条吗?”

    苏绾垂了眼,在怀里慢慢地摸着,她摸啊摸,微微蹙起眉头,仿佛一脸的苦恼。栗叶害怕地拉着她:“苏绾,你不要……”

    却听她欢快地笑起来:“找到了!”一朵雪白晶莹的玉兰花骨朵擎在她手里,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对着那朵玉兰,口气温柔,虔诚无比地喊:“地母,地母,地母。”

    “啪嗒”一声轻响,玉兰花骨朵散开了雪白晶莹的花瓣,幽洌的芬芳自鹅绿色的花心散向四方。苏绾的眼睛狂热地看着那朵花,嘴唇轻轻地蠕动。

    旁人听不见她说什么,都疑惑地看着她,窃窃私语,她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傻了?如果她真的因此傻了,那么,她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一个傻瓜神仙了。

    只有栗叶和明珠听见她说的是:“地母,快兑现你的诺言,他若是死了,我便成魔,毁了这一切。”

    玉兰花从苏绾的掌上飞起,化作直径约有十丈大小的一朵巨大的花,在空中飞速旋转着,一些悬浮在空中的淡淡荧光慢慢往它飞去,最终凝结在它那根巨大的花茎上,结成水晶般透明的几滴露珠,那是北辰星君的魂魄。

    众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却见那朵玉兰花慢慢缩小到约有两丈大小的直径,停在了北辰星君面前,优雅地转了两圈,落到他的头上,花瓣重重叠叠地将他包裹在了中间。越缩越小,最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唯一不同的是,玉兰花的花瓣与先前已经不同了,镶嵌了一道半透明的金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绾静静地走上去,弯腰捡起那只花骨朵,小心地捧在手心里,泪睫盈眶。

    二皇子上前:“苏绾,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子韶……”

    苏绾并不看他,淡淡地道:“恭喜你荣登三宝,从此成了天界的皇帝。”

    二皇子哑然,半晌才道:“我这也是顺应天命,是天父他老人家吩咐我……还有,将你引开也是子韶的意思,他不要你出现任何意外,也不想要你看着他……”

    苏绾突然手起掌落,“啪”地一声打到了他的脸上。她用力极狠,二皇子竟然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沁出淡淡的血丝来。见风使舵的诸仙嚷嚷着要治苏绾的罪,二皇子伸开双臂拦住众人:“我欠她的。”

    苏绾推开面前的人,大步往前走。这个地方,她片刻也不想呆下去。几千年了,来回两遭,她从来就没有此刻这么累过。在她的身后,那个巨大的鼎发出轻微的一声破裂声,随即细密的破裂声一波接一波地传来,鼎壁如同夏日里的薄冰,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不知谁发了一声喊 :“这鼎要毁了,快将先帝先后的金身抢出来。”

    但众人还不及伸手,“啪嗒”一声脆响,那鼎连带着鼎里的三个人,统统化作了黑色的碎晶,就连半点烟尘都没有抛起来。就像他们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一样,同样静悄悄的,不曾激起半点烟尘。

    二皇子叹息了一声:“扫起,撒入四海吧,望三界引以为戒。”

    “苏绾,你要去哪里?”匆匆赶来的芷风拉住苏绾疾行的脚步,眼里满是深深的同情。

    苏绾的眼睛始终放在那朵白玉兰花上:“我要去璀璨宫。”

    “如果不行呢?”

    苏绾笑了笑,“一定能行的。你还好吧?”

    芷风道:“是封舟找到了我的肉身。”

    苏绾点点头:“这样就好。”

    芷风在她的身后喊:“苏绾,有一个人让我跟你说,他会在揽天宫一直等你。”

    苏绾没有回头。

    璀璨宫外,宵宵盘腿坐在那片金色的沙子上,愁眉苦脸地看着洞开的大门里,躺在金玉软榻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人。这一睡,不知又是多少年?她记得地母将睡未睡的时候,她拉着地母问:“我还要替您守多少年的门啊?”

    地母半睁着妩媚的眼睛:“谁知道呢?梦里也没有此刻寂寞啊。”

    她努力地劝地母:“怎么会寂寞呢?有天父陪着您。”

    地母笑了笑:“就是因为有他,所以我才寂寞。”

    她还想说什么,地母优雅地挥了挥手:“小孩子不会懂得大人的事的。去吧,去吧,听我的话,去门口等着苏绾。”

    苏绾这次来,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的情绪会怎样?会不会暴跳如雷拆了这璀璨宫?这次天父生了气,是不会管这里的事的,而地母也不可能轻易醒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宵宵望了望还铺到沙砾里的那两道大门,搓了搓两臂。

    一条素青裙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宵宵抬头,带了几分讨好的笑:“你来了?”

    苏绾点点头,抬脚就往里走。

    宵宵忙拉住她,在她的眉毛往上扬起之前,把地母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吩咐说,让你带着这朵玉兰去蓬莱岛,只要集齐了蓬莱岛上的仙草,他就会醒来。”

    苏绾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宵宵赶紧搓了搓两臂,道:“娘娘还说,以后,你们仙福永享,再无磨难。”

    苏绾冷冰冰的脸突然开了一条裂:“你是不是少说了一句?”

    宵宵吃惊地看着她:“啊?”

    苏绾已经转身离去:“她的原话是不是说,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宵宵摸了摸头,大声道:“正是如此!”

    第六十章 后记

    蓬莱岛上搬来了一个女子。

    这人就住在山脚下的一间青竹搭成的小屋里。她的屋子与岛上其他居民不同,并没有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但却有着蓬莱岛上最宽最大最平坦的一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种满了岛上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都是这女子拿了珠玉宝物丹药等去交换来的。岛上的各种奇花异草都是有主的,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人都舍不得给她一个外人,或者说,人心总是不足的,她给他们一颗明珠交换,他们就想要两颗,给了两颗,他们又想要三颗。

    女子的脾气很怪,遇到这种人,也不多说什么,问上三声不肯的,上前自行拔了幼苗就走,有人拦阻的,她一挥袍袖就可以将那人扔到海边泡上一天一夜的咸水。他们也曾密约偷袭过她,她却总是能在一里外就知道,此时岛上那些花花草草全都会造反,化作各种各样的怪模样,将他们困住。不要说接近她,他们就连她的那片土地都无法靠近。

    除了去寻花草的时候,女子总是深居简出,很少和岛上的其他居民打交道。每天早上,当太阳刚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她便拿了玉竹做成的小花锄和金剪,提着一个玉瓶,来回穿梭在繁茂的花花草草中,在这里松一下土,拿了修剪一下枝条,或是浇几滴水。

    她的药圃长得极好,那些花花草草在她的手里犹如见风长。这个现象引起了岛上许多居民的嫉妒。

    也曾经有人看着女子进了深山去寻药,便想趁此机会带着众人去偷抢女子的药圃。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他们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恐怖的噩梦。

    一只通体雪白的乌鸦,高高地站在青竹屋顶上,看见他们过来,望天飞起,化作一只巨大无畴的大鸟。它将一种比丝线还要细的火焰喷到他们身上,不多不少,刚好每人一根,位置不上不下,刚好就在屁股上。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从来没用过的羞耻。一群人光着屁股在丛林里疯狂地奔跑,那火也奇怪得很,只在他们身上烧,也不会把那周围的花花草草引着了半点。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湖,争先恐后地跳进去,试图将身上的火扑灭。但是没有用。

    正当绝望的时候,那女子背着一背从山里挖来的花草自半空里飞了来。看见他们,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掏出那只玉瓶来,撒了几滴水下去,空中就下去了毛毛细雨。那雨浇灭了他们身上的邪火,还治好了烧伤。

    从那以后,去马蚤扰那女子的人逐渐少了。人们对她的好奇心还是很重,有人趁着月亮圆的时候,躲在女子房子背后的山崖上偷窥她。

    那人在山崖上呆了一整夜,回去后他到处和人说,难怪得那女子那般美丽,原来她是仙界的白玉兰化作的花仙子。

    其他人不信。他就言之凿凿地说,他亲眼看见那女子没事的时候,始终都抱着一朵有莲花大小的白玉兰,包括睡觉的时候,都是搂着那玉兰花的。后来又有人看见,那女子拿了那玉兰花去晒清晨的太阳,用从奇花异草上接下的露珠去养那玉兰。

    渐渐的,大家都相信,那女子果然是玉兰花变的仙女了。岛上的居民,自身多数都是草木精灵,对于这种修成了仙道的本族人来说,是颇为推崇的。

    不再有人去马蚤扰那女子,大家在路上遇到的时候,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有人从哪个隐秘的山涧里发现了新品种的奇花异草了,首先就会想到送去给她。

    女子很和蔼,总是会让送花草去的人在她的一屋子的宝贝中随意挑选一件,绝对不会让人白白帮她。

    若是有人不想要这些珍宝,而是想和她学习那一手呱呱叫的种植技术,她也是不藏私的,又热情又细心。

    得益于女子的热心,岛上的植物长得前所未有的好。大家不再排斥这个叫苏绾的女子,还有那只叫小白的白乌鸦了。就算是它好吃懒做,又泼皮无赖,到处偷吃人家的东西,大家也不和它计较了。

    经常都有人来看苏绾,有男有女,但大家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穿紫衣服的美男子。大概是苏绾来到这里一百年之后的某个日子,那个穿紫衣的美男子带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珍宝来看她。

    那个美男把那堆珍宝随意地堆在苏绾的门前,珍宝在月光下发出的光华照亮了整个半岛。美男又拿了飘香十里的美酒和玉盘子装着的精致菜肴请那苏绾和那只古怪的白乌鸦吃喝。席间,美男吹箫奏琴,自舞自乐,苏绾微笑着用筷子击打着酒杯,为他助兴。那只白乌鸦则喝的肚皮朝天。

    岛上的居民们都想,苏绾太寂寞了,若是这个美男子肯留下来陪着她,倒也是美事一桩。有那年长的,甚至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去接近一下那美男子,探听一下他的口风,若是他愿意,他们甚至愿意为他做媒。

    可是那紫衣男子到底也没在那青竹屋呆上几天,留下那堆珍宝,于某个清晨,踏着朝露悄无声息地去了。这事让岛上的人深受打击,纷纷偷骂那紫衣男子没有眼光,没水平,于是对苏绾更好。

    又过了一百年,某天夜里,岛上的人都被一股奇异的芬芳给嗅醒了。那香味儿很好闻,清新淡雅,沁人心脾,令人闻之心情舒畅,情绪安宁。

    人们循着这香味找了去,竟然来到了苏绾的青竹屋前。青竹屋里灯火幽暗,窗前印着两个依偎得紧紧的人影。其中一个,大家都很熟悉,就是苏绾,而另外一个,明显的就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很陌生,他们敢把他们所有的奇花异草拿出来打赌,赌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男人。屋里的灯很快灭了。众人站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那只白乌鸦蔫巴巴地蜷伏在一棵树上,它的身下,是个刚搭好的窝。但很明显的,它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窝。

    原来白乌鸦也被赶出来了!大家恍然大悟,便同情地看着它。

    被同情的目光包围着的白乌鸦很郁闷,挠了挠头,往窗户那儿俯冲过去,试图挤进屋里去。它刚撞了窗户两下,就怪叫了一声,跌落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回了它自己的窝。情绪更是低落了。

    肯定是那个男人伤了小白,大家愤愤然地想,这个男人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第二日黄昏时分,青竹屋的门才被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朱袍男子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未语先笑,向众人团团行礼,说他叫源子韶,谢过大家这些年来一直替她照顾她的妻子。

    居民们很奇怪,既然苏绾是他的妻子,那他为什么不亲自照顾她呢?白白令她形只影单了两百年?竟然就有人上前去问这个问题。还有人说,你说你是苏绾的丈夫,我们就相信你了?不行,你得把她喊出来,亲口说给我们听,我们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害了她?

    源子韶笑得灿烂,却不回答,只道:“我和内子商量过了,为了感谢大家的照拂之情,这药圃里种植的各式花草,统统都送给大家了。”袍袖一挥,药圃里的花花草草犹如长了翅膀,往十里外的村落里飞去。

    于是问问题的人都忘记了问题,一窝蜂地跟在其他人的身后,追着那许多的灵草绝尘而去。青竹屋外,一片清净。

    源子韶微微笑着,转身往里走,又要关门,一道白影从树上飞快地冲过来,硬生生地挤了一只翅膀进去。

    源子韶眯起眼睛:“你很闲是不是?和我抢着很好玩?我看你很久没回蛮荒古地了,要不要替我送封信去?”

    小白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冒出一句话来:“你不要过河拆桥,别忘了这些年是谁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原来你会说话了,那是不是离你变身的日子也不远了?”源子韶笑得灿烂极了。

    “啊……我还不会说话……啊,我刚才说话了吗?我原来会说话了?”小白可怜巴巴地把目光投向屋里,试图寻求苏绾的支持。

    可惜那张床上帐幔低垂,它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过悄无声响,苏绾似乎睡得很沉很沉,对外间的事情一无所知。小白酸溜溜地想,大概从昨晚睡下后就没起来过吧?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贪睡了?也不知道昨晚做了些什么!

    源子韶伸出一根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小白的头顶:“原来你是突然才会说话的啊。说起来真奇怪,我记得,你大概在一百多年前,就应该能变身能说话的了吧?怎么到现在才会?莫非是那次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