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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万年县衙(1/2)

    太和五年,十月乙酉,巳正三刻。

    长安,宣阳坊,万年县衙。

    县令陆兴走后,张翊均舍去冗辞,直截了当问县主簿道:“先前平康坊杀清倌一案,嫌犯何在?”

    “嘶……”主簿掰了掰指头,细想片刻道:“那人好像……昨日已经于狱中上吊自戕了。”

    “自、自戕了?!”

    张翊均矍然惊呼道,对这突然变故,他毫无准备。一名已被御史台判处死刑,勘押于万年县死牢,于今日即将行刑的死囚,竟然会在斩刑前日上吊自戕?而且死囚按例应上枷锁,上有三扭蛇锁,手脚均受束缚,上吊是如何做到的?死牢内的牢头和节级难道是摆设?

    张翊均觉得内中蹊跷太多,忙问主簿:“请问尸首何在?”

    “嘶……尊驾请随小老同往殓房……”主簿抬手唱了声喏,驱身向前带起路来。

    万年县殓房较县衙其余建筑要低矮几分,且因阴晦,远离其余曹府所在。殓房墙面皆由砖石堆成,并无瓦片遮顶,代之覆以三层厚厚的茅草,已有些因陈年不作更换变得黑乎乎的。

    县主簿向看守殓房门口的节级说明了缘由,节级目光在张翊均身上匆匆扫了扫,他本也怕在这边执勤久了沾染晦气,见终于能有理由暂离,便欣欣然地取来钥匙。

    锁头铿锵,伴着“吱呀”一声,殓房大门敞开。火烛易招魂,因此殓房中从来不设烛台。主簿从县兵那里讨要了一柄松明火炬,用蜡烛引燃后,节级便领着一火县兵暂往他处。

    殓房的地面由青石铺成,门前的几块被磨得油光水滑。县主簿将松明火炬高高举起,数张由榆木板条制成的陈尸架上皆覆有白布,罩出一具具隐约的人形。张翊均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他跟着县主簿迈入殓房后,便嗅到一股浓浓的尸臭,呛得他胃袋里一阵翻腾,不知是哪具尸体烂了搁在殓房中未及时处理。

    张翊均掏出一方手帕遮了遮口鼻,县主簿却看起来对此气味毫不在意,神情自若地领着张翊均一直进到殓房最内处。一路上还不忘对着几具尸首指指点点地介绍起来。

    “嘶……这是旬日前劫财不成被旅人反杀的盗贼……这边躺着的是个被亲夫所弑的女人,嘿嘿,死相可有点惨……前边这个是坠马摔断脖颈的胡人,都在这边躺了快一个月了没人认领,怕是都烂了,味儿十有八九是他身上传来的。”

    主簿对这殓房熟极如流,介绍起来说得“如数家珍”,那表情活像个痴人,显然对于此人而言,简述尸体和收藏巨擘介绍家里悬有的墨宝别无二致……

    张翊均紧跟在主簿后头,在殓房最深处有一处门廊——说是门廊,其实并没有门,不过是个砖石堆出来的过道——直通一间小室,里面同样陈列有数张榆木长案,不过只有一张上面躺着尸体,皆覆有白麻布。

    主簿将手里的松明火炬插到小室中央的立柱上,这里的腐臭味减弱了几许,张翊均终于能将手帕取下来了。这间小室相较外面的殓房阴气还要再重上几分,尽管有松明火炬映着,但张翊均仍觉得浑身阵阵寒意侵肤。

    张翊均盯着白麻布上端位置半晌,那里刚好显出隆起的鼻头,“他就是平康坊清凤阁案的凶嫌?”

    主簿站到尸首的左侧,微微俯身确认了下榆木长案上的标明的字号,向走到对侧的张翊均额首确认道:“嘶……没错,就是他,近三日内死掉的都应该躺在这小室内,错不了……”

    张翊均自己这边的白麻布轻轻掀起,却动作一僵,瞳孔陡缩。

    只见此人的右臂内侧竟赫然有数条用小刀剌出的血道子,长皆有数寸。伤口很新,俨然是此人断气后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