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谢谢！——

    太医馆里忙得人仰马翻，京都的早晨已经放晴，淡淡一条彩虹五光十色的挂在天边，清丽但却遥远。

    平日里不大露面的御医，就在这个清晨，就在这一间小间里，一下挤着八位大华御医。这也算是医学界近年的一大壮景了！门外挤满了医士，近距离观摩御医的诊理治方，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正在里外两群人精心贯神时候，院外突然一阵嘈杂脚步夹着时有时无的叫道声。皇帝御驾！

    嘉德皇帝一路急赶慢赶，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太医院。身后跟着一大堆像极疲于奔命的宫女太监，断断续续自内宫跑出，看情形后头还跟着不少的人。

    嘉德皇帝跑进业已被撞得门洞大开的正门，看了一眼沾满仆仆风尘的商务车，转身朝人多的地方奔去。

    门外不在少数的医士惊见一位穿着紫绣龙袍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张的奔进院里，连忙跪伏在地请安。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说的是莘莘学子的屈荣。但这也何尝不是在朝为医者的心态？能晋升为一朝御医，这是何等的荣光和殊荣！

    “滚！”嘉德心急如焚下，连个正眼也没有瞄一眼跪拜在地的这堆人。

    房内很挤，地里早已跪了一地的御医。有的手里还拿着手术刀，有的捻着注射器。

    嘉德仍是不理地上请安的御医，直扑床边。用尽心神细细打量着床上正躺着的男孩，几年不见了，想想，已经有8年了，整整8年没有见过他的一面，8年，是如何漫长的时间和折磨。

    嘉德皇帝轻轻抚着他的憔悴脸颊，他的脸色几近死白一片。又牵起他冰凉如雪的一只手，小心的揉着一只已经有了老茧的手。嘉德看看自己一如细嫩双手，再看看这只已经有些饱饮风雨和带着老茧的双手，手里不由一阵揪痛，一时眨红了双眼。

    他在外面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积发了几年来亲眼盼见的情怀后，为君为帝的嘉德皇帝终于冷静下来。现在最最要紧的是，怎么才能让他重新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同看着忆莲池上的飘荷。

    “华御医何在？”

    “臣在。”本就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华纳连忙应道。

    “胤┄官┄官长的伤势如何？”嘉德口里嗫嚅了一下，问道。

    “官长？”华纳惊诧之余，机灵应变之下不敢多问，“官长全身震伤，五脏几乎严重移位。腰部一处贯穿伤，断了两根肋骨。肩胛处一处枪伤，庆幸的是，子弹侧击而过，损伤不大。关键的是┄”

    华纳欲言又止。

    “说！”嘉德皇帝听得句句惊心，字字刀割。

    华纳在嘉德皇帝暴喝之下，连忙说道：

    “关键的是，官长身体机能很是虚弱，几天来似乎水米未进，刚才一度呼吸骤停，瞳孔散放，情况十分危急。”

    嘉德一边听着，一边紧攥着拳头捏得颤颤作响。

    “那你们还跪在这儿做什么？！”嘉德猛声喝道，“他若有事，哼！”

    在场的所有御医都能明白无误的听明弦外之音，那一声哼带着无尽肃杀之意。心里俱是惶惶惊惧！

    跪于地上的御医连忙起身，围着木儿团团转着。

    “她是谁？”嘉德皇帝这才发现在木儿一旁还躺着一位清美女孩，一时间愣神并喃喃自语起来：

    “怎么那么像？”

    “是┄是官长抱进来的。”

    “既然是随官长一同进来的，她的命朕也要！”

    说完这句，拂袖而出。

    门外医士已无一人，却多了层层严装戒备的御林军，李林朴静静地候在外头，嘉德忽然苍老了起来：

    “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圣上受天垂眷，官长自然无恙。”李林朴安慰道。

    “呵～受天垂眷？真是如此的话，他也不会成这样。”嘉德看着停在眼前的商务车，看着已经碎无的倒车镜，突然听见车里居然有动静。李林朴慢慢开了车门，眼前只觉白光一抹，像箭一般窜出车门。等到白光停定时，嘉德才看清那道白光原来是只小松狮犬。

    主人就在里面急救，抱抱只能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呜呜”直叫。

    “他养的这只狗可真好看。”

    ┄┄

    ┄┄

    一莲湖光曲向西

    伊人在水面生绮

    这是梦境吗？木儿大声地叫着，大声的喊着。可仍然没有任何人回应。没有回音，没有回响。拼命呐喊却又发现喉头一丝声音也发出出；奋力的感知自己的存在和心跳，却发现自己就像一阵若有若无的风，缥缈又虚无。

    这是梦境吗？

    这是一处四面环山伴树的空谷，山分外的青，树出人的绿。空谷底，垂叶下，溢着一面湖光。缠连着一圆湖泖，湖水恬静，潋滟盈满。

    母亲正端庄怡贵的坐在湖泖边一块突出青石上，从一扁绿叶上滴下一颗水，落在静谧湖面，惊起涟漪圈圈，但却无声。

    伊儿俏生生的坐在那块青石上，唯真双眼带着天真美性，看着山外青山，望着山水湖间那些摇摆绿色。扁叶上滴下一颗水，又落在静谧湖面，又惊起涟漪圈圈，但却又无声。

    李珊珊曼妙的坐在那块青石上，曲着美腿，看着山外青山，叶上滴下一颗水，落在湖面，惊起涟漪，却无声。

    淡嫣然伸着诱惑长腿，搅在水里。一滴水，落在湖里，惊起涟漪，但无声。

    生命像空谷？生命像青山？生命像绿树？生命像垂叶？生命像湖光？生命像湖水？生命像颗水？还是生命像圈圈涟漪？

    母亲、伊儿、李珊珊、淡嫣然，谁会是谁的涟漪？

    这种突围不出的困感让木儿无处可躲，梦境里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着，一次又一次做着试图的突围。

    “一莲湖光曲向西

    伊人在水面生绮”

    嘉德站在院内，昂首天外。轻轻诵着木儿在昏迷喃喃不停自语的这句话。叹道：

    “他跟他的母亲一样，多愁，可又向往着美好一面。一样的拗性，固执。”

    “朕，是否欠他们母子太多了？”

    ┄┄

    李林朴站在嘉德后面并不做声，答案早在嘉德心间，何必多嘴。

    “朕应该做些补偿。”

    济贫者，大约有两种方式，无非分授人以鱼或是授人以渔两种。平民百姓受人馈惠大约两种都可，但是，在帝王家，永远没有授人以鱼的这种方式。

    权力谋取古往今来俱是赤裸裸，彻彻底底的赶尽杀绝，没有中立派，没有妥协者，只有风光无限的成功者和一败涂地失了性命的逝去者。若是木儿没能站在这个国度权欲的最上峰，迟早会被金字塔下那些贪婪且不择手段的权奴辗杀的尸骨不留。嘉德很明白他那两位皇子在恭谨谦谦下，隐藏着一颗如何噬权如血般的心。

    当嘉德皇帝说出要给木儿补偿时，便已是下了决心。如果木儿这次遇难不死，嘉德便要给他不世的补偿。

    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他不应得的。也是嘉德自己本不应得的。

    院里很安静，嘉德静静的站着。在周围死死护卫的御林军眼里，他有着这个国家无边杀伐决断的最高权力，有着对这个国家予取予求的种种任意。

    但他从不肆意挥霍，反而千方百计的维护着。理由只有一个，为了他的继任者，他要留下一份国力强盛，四海升平的巨大遗产给他的继往开来者。

    这，就是补偿！

    雨后的阳光很精彩，轻风柔移，院里雨后的青藓让这个快要热起来的天气显得有些小巧可人。对了，现在是夏季了。

    红红火火的夏季！

    “心跳停了！快！！准备电击！！”

    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慌乱。

    嘉德皇帝闻言后，把不自觉踏出的一脚又缩了回来。脸上仍然沉稳深刻，去了又有什么用？

    “呯┄呯┄”

    在电击重响里，嘉德又一次体会到了生与死离别煎熬。两手紧紧的攥着，捏得一阵青白。

    ┄┄

    ┄┄

    华纳浑身大汗的走出院门。

    “官长已脱离危险，那位女孩病情也大致稳定。不过，一定要精心护理才能确证万无一失。”

    嘉德面无表情的看着华纳，说道：

    “准备好院里最好的人手，把他们转到珍宝馆。”

    皇帝说完，抬步出了院子。身后的李林朴留了下来，留下还有发着呆的华纳。

    帝王不是普通人，他们是赋予并自诩拥有神格的人，皇宫便起着把帝王和普通庸人分隔开来的作用，皇宫在男女禁锢上有着极严的祖制，官员不得擅入内宫。

    官长，做为一个外臣，能在皇帝的居处召见，实在是难遇的恩宠。何况是养病？

    今天一连发生的事，给华纳一干众人太多震撼了。先是开着车直撞太医院大门的男子居然是堂堂大华官长，后来，大华一国之君亲自慌乱御驾前来看视，现在，居然要把官长迎往内宫精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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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您可得做主呀！皇上居然要把他迎到珍宝馆，那是他能住得吗？呜～”

    长孙皇贵妃坐在下首座上，手里执着一方绢巾轻泣着，白皙如纸的葱指上那枚断着龙凤呈祥的绿油宝石指戒隐现夺目流光！

    长孙皇贵妃30几许，但长年处于皇宫且保养得当，显得尤为面色清秀，宛然如水。特别是有些高的座椅完美衬出她本就修长的性美长腿，引人吞津。

    首座上端坐着当朝杜太后，杜太后年近40到5。但面貌丽瘦，雍容里更显华贵。不知是她本身特质不易显老，还是保养更妥，竟显得杜太后年轻貌美无比，竟跟长孙皇贵妃不相上下。但她体型相较长孙略为欣长巧小，细细长脖在宽松长袍里显得温宛可人异常。

    “你急什么？”杜太后放下紫砂茶杯，白花长指轻轻放下茶盖，抿了一下小嘴，“皇帝虽然还未立储，就凭那个贱人所生的种，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坐那张龙椅。”

    长孙皇贵妃仍是啜泣着，只是小声了一些。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既不立储也不立后。不立后，无关紧要。”长孙皇贵妃屈着葱指儿又说道：“但立储可是咱们大华的大事呀，事关着我们大华的千秋大统的大事！”

    杜太后何尝不知长孙皇贵妃的想法，若是今日是位言官进来劝谏大华立储之事，她倒还能就事论事。但换了长孙皇贵妃来说这事，就得另说了，谁不知道她对不能坐上后座，耿耿于怀多年。

    但杜太后还是不得不安慰长孙皇贵妃：“你放心吧，母凭子贵，宫里虽然没有立后，可是你的辈份最高，况且这些年哀家也把后宫大部分统权交给了你。这些年你劳心劳力，我全看在眼里。”

    长孙皇贵妃止了哭，抬起尤是梨花带雨的粉脸：“可是皇上不知呀。”

    “皇帝不知，哀家心知。”杜太后习惯性的侧脸拨了几缕长发，风韵尽显，“再说，你所生的大皇子，仁厚温德。之前平边的时候，略有战绩。太子之位迟早归胤褆，到时母凭子贵。有何不平？”

    长孙皇妃这才破啼为笑：“还是太后疼英儿。”

    杜太后柔柔一笑：“你知道就好。”

    这座后宫里两位权柄最大的女人又相互浅谈了一会儿，终于散了。

    杜太后凤眼微眯的看着长孙皇贵妃渐渐离去的款款身姿，伸着葱玉一般长指揉着额头|岤道，心里比长孙皇贵妃更加忧心。

    自己入宫的时间比长孙英儿那马蚤货早了20多年，多受了20多年的苦。而这些多出来的苦，最终换来了弥足珍贵的宫庭斗争的经验和记忆的存储。

    多年以来，要说皇帝无意立储，那便是自欺欺人。准确的，应该说是有意不立储才是！为什么？杜太后自己也不明白。

    这件本已束之高阁的猜论，在今天皇帝把官长迎入珍宝馆之后，打破了沉默。

    长孙那马蚤货只知珍宝馆处在皇宫之内，却不知道一件事。

    珍宝馆处在太和殿和未央宫东面，也就是东宫。圣祖爷当年就有一段时间把这珍宝馆设成主用殿，这还是其次。关键的是，当年嘉德皇帝还是一个政途潦倒、不为大臣看好的皇子时，就有一大段的时间住在珍定馆。更为关键的是，当年就在这处殿宇时，他遇见了那个贱人。

    这么一个在皇帝心目里极为重要的地方，之所以没有人关注，或者渐渐让人们遗忘，是因为皇帝在登基后，便把珍宝馆封为禁地。连日常的打扫，都是心腹太监自带着扫帚才能进去。

    一座不用于节庆、大典等活动的宫殿，当然应该让人遗忘。

    这么一块重要的心灵自留地，如今让出，给了那孩子住了进去，皇帝其心志不言而明。

    杜太后想着这件事，渐渐有些入神，手上一颤，松脱的紫砂壶立时掉在地上，碎片碎起，茶汤四溅。

    养虎日长，必为患。

    杜太后凤眼渐利，他若不死，日后必然杀我,,,,

    第134章 要尔死

    ps:忘了和各位书友交待了，太和殿历史也叫金銮殿。书里的好些资料大多属实，大多是以前私想留有记忆的知识。还有前文多次提到的大宋国，是私想的失误，现在统一改为大明国。码多了，头也有些浑了。大宋国是下一部涉及到的，已上传的章节我会抽时间改回来——

    当年嘉德皇帝之所以被先皇选中继任，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嘉德能守成。自从嘉德皇帝坐江山管天下以来的这么多年，事实也证明先帝的眼力并非拙误。

    嘉德虽称不上有雄才大略的才能，纵横马背，为大华开疆裂土，威震天下。但胜在勤勉治政，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除了历来的早朝和随时处理的政务，嘉德还设了午朝的政制。这位有着贫农一样吃苦耐劳，不怕牺牲的拼命三郎，让手下大臣吃苦不迭。

    “下去吧。”

    龙案前一个太监慢慢隐了出去，房里回复了一片冷然。

    嘉德坐在榻座之上，静静地想了许久。

    时间在他的细细思量里流去，大开门外阳光正烈。

    倏的，嘉德睁开眼，午朝的时间到了。

    “朕要让他们这些以为朕只能守成的人知道，”嘉德望了望东面珍宝馆的方向，“朕不仅仅只会守成。”

    想想天下大势，想想这些几十年来的安排布置，想想忆莲池上那轻轻淡淡的苦愁，想想自己这些年来夜夜不能安眠，心似愁灼的隐痛。

    是时候了！

    嘉德长身而起，出宫向着太和殿走去，后头跟着太监宫娥。

    宫娥撑华盖，太监前领路。

    ……

    太和殿外松松散散聚着一票的文武官员，但却派糸分明。

    大家正拢在一起谈论着早朝今天时候发生的事。

    “佟大人真是好运气，缺朝数次，皇上只是随口打趣而已。”开口那位官员向着未央宫方向打了个千，“当真是皇恩浩荡哪！”

    佟真佟尚书老神在在，圆滑尽显道：“哪里，哪里。臣臣日日殚精竭虑，却不能为我皇分担万一，真是惭愧的很。惭愧的很哪！”

    圈里另有一位官员接着话尾继续大吹法螺：

    “哟～佟大人千万可别这么说呀，这可羞煞我等。要是我朝再有像段干大学士和佟大人这样的顶柱中流，实为大华百姓之福啊！”

    段干林大学士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些只精于拍马溜须之辈。心里很是不屑，拍皇上马屁有个毛用！

    段干林并没有被嘉德皇帝这些年，中规中矩的假象所迷惑，他心里很清楚嘉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明白嘉德的手段是如何的行若惊雷，如何的厉诛狠辣。

    所以当这些大臣越来越放肆骄纵时，段干林却愈来愈谨言慎行。他转过头看了看武官一糸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结耳的官员们，心里忖道：

    “这个老家伙更彻底，干脆天天找个理由，抱病在家。唉～”

    官员们正叽叽喳喳不停谈论的时候，宣谕太监走出殿门，唱道：

    “午朝开议～”

    广场上的官员们立马束帽整服，排好队列，低着头在文官之首段干林的开步下，徐徐上殿。

    君臣之间那套繁多礼拜，有条不紊的进行后，官员们仍是分为两列，静默着，等待皇帝开口。

    嘉德环顾四下，随意开口道：

    “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