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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Se情泪第2部分阅读(1/2)

    自如。

    冷月……一瞬间,他唇边露出了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冷月挑起眉梢,一边挑选着适合的针,一边犹自抽空讥讽道:“我说,你是不是赖上了这里?十万一次的诊金,你欠了我六次了。真的想以身抵债啊?”

    “死女人”。他动了动嘴,想反唇相讥,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枯涩的单音。

    “哦,我忘了告诉你,刚给你喝了九果人参汤,药xg干烈,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冷月看着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陆云在榻上不甘地瞪眼,浮出讥诮的笑意,“乖乖地给我闭嘴。等下可是很痛的呦!”

    “死女人”。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三十六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喉头情不自禁地咕噜了一下。

    “怎么,你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了。

    没有任何提醒和征兆,她一个转身便坐到了他面前,双手齐出,一把三十六支银针几乎同一时间闪电般地刺入他的各处关节之中。她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但刺入的位置却丝毫不差。

    冷月的出手之快,认|岤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顿时袭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脱口大叫“啊,啊”,然而一块布巾及时地塞入了他嘴里。

    “别大呼小叫,否则惊吓了其他病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冷冷道,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直到他全身出汗才放下手,“|岤封是好了——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

    剧痛过去后,全身顿时感觉轻松许多,陆云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眼睛一直跟着她转。

    奇怪,脸上……好像没什么大伤吧?不过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冷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八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之处,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慢慢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红sè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涂抹着,仿佛是在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勃然大怒。

    “咦,你这算是什么眼神哪?”她敷好了药,拍了拍他的脸,根本不理会他愤怒的眼神,对外面扬声吩咐,“黄儿!准备热水和绷带!对了,还有麻药!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堵窟窿了。”

    “好类,马上来!”黄儿在外面应了一句。

    “死、女、人。”他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那么凶。今年……今年一定还没嫁出去吧?”

    “砰!”突然一个药枕砸上了他刚敷好药的脸。

    “再说一遍看看?”冷月摸着刚拔出的一把银针,冷笑。

    “咕噜。”架子上沉睡的雪鹞突然被惊醒了,黑豆一样的眼睛一转,嘲笑似的叫了一声。

    “没良心的扁毛畜生,连你也嘲笑我。”他被那一击打得头昏脑涨,被她的气势压住,居然没敢立时反击,只是喃喃地咒骂那只鹞鹰,“明天看我拔了你的毛!”

    “咕噜。”雪鹞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飞落在冷月肩上,并不时拍打着自己的翅膀。

    “谷主,全都准备好了!”外面的绿儿叫了一声,拿了一个盘子托着大卷的绷带和药物进来,另外四个侍女合力端进一个大木桶,放到了房间里,热气腾腾的。

    “嗯。”冷月挥挥手,赶走了肩上的那只鸟,“那准备开始吧。”

    “啊……”又要开始被这群疯女人围观了吗?他心里想着,有些自嘲但却又无可奈何。

    十年以来,至少有六年他都享受到了这种特殊的待遇吧?

    冷月走到病榻旁,掀开了被子,看着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绷带,眼神没有了方才的调侃:“黄儿,你带着金儿、蓝蓝、小橙过来,都给我看好了——这一次需要非常小心,他全身上下共有大伤十七处小伤二十七处,任何一处都不能有误。”

    “是!”侍女们齐齐回答。

    陆云看着那些女子手持十八般器具逼过来,身体不由微微一震:他太熟悉这种治疗过程了……黄橙金蓝绿,冷月教出来的侍女个个身怀绝技,在替人治疗外伤的时候,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长了八只手一般。

    一只手刚切开伤口,另外几只手就立刻开始挖出碎片、接合血脉、清洗伤口、缝合包扎。往往只是一瞬间,病人都没来得及失血,伤口就处理完毕了。

    可是……今天他的伤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有八只手齐上阵,只怕也来不及吧?

    然而刚想到这里,他的神志就开始慢慢模糊。

    “麻沸散的药力开始发挥了。”蓝儿将药喂入他口中后,细心地观察着他瞳孔的变化。

    “那么,开始吧。”

    冷月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眼神冷定,如逆转生死的神,不断在他身上探视着。

    那样长……那样长的梦。

    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却无法从中醒来。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黑sè里,有人在欢笑着奔跑。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孩子,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带着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容:“笨蛋,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给你!”

    他想追上去,却无法动弹,身体仿佛被钉住了,急的满身都是汗。

    于是,她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他再也抓不到那个jg灵似的女孩儿了。

    “求求你,放过昊天吧,放过我们吧!”在他远行前,那个女子满脸泪痕地哀求道。

    “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披麻戴孝的少妇搂着一个幼小的孩子,一字字控诉,“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顿时那颗心就变的千疮百孔一般。

    如意……如意……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想大声呼叫,却叫不出声音。

    ——怎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咦,小姐,你看他怎么了?”黄儿注意到了泡在木桶药汤里的陆云忽然呼吸转急,脸sè苍白,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脖子急切地转来转去,眼睛紧闭,身体不断地发抖。

    “出了什么问题?”橙儿见到此景也吓坏了,连忙探了探药水——桶里的活血生肌散是她配的。

    冷月只是轻轻摇头,将手搭在桶里人的额头上。

    “没事,不用担心。”她道,“只是做梦而已。”

    只是在做梦,如果梦境也可以杀人的话。这个全身是伤泡在药汤里的人,全身在微微发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无数话要说,却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来。

    “如意……如意……”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她叹息了一声:看来,令他这么多年以来如此痛苦的,依然还是那个女人——柳如意。

    冷月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已然十年了。

    十年前,她正式继承师命,成为了药王谷的谷主。从此便立下了新规矩:凭药王令,一年只看十个病人。

    就在那年冬天,陆云风尘仆仆地抱着一个危在旦夕的小儿,和那个绝sè丽人来到辽河旁的药王谷里,拿出了一面药王令,求她救那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当时他自己伤得也很重。不知道是击退了多少强敌,才获得了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拥有的免死金牌,只是他毫不在乎一直不断恳求她那救个男孩。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急切,几乎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孩子的命。她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搭过脉,只是稍稍露出点疑难之sè,那两人顿时便一齐跪倒在门外。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们是双儿的父母。

    整整冥思苦想了一个月,她还是无法治愈那个孩子的病,只好将药王令退给了他们。然而最后却抵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她勉强开出了一张药方。然后,眼前的这个男子就开始了长达八年在血与火中辛苦奔波。

    十年来,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

    她原以为他会中途放弃——因为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赌上了自己的xg命,一次次地往返于刀锋之上,去凑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

    然而,最终她想错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却感觉到手底下的人还在剧烈发抖。

    “如意……不是、不是这样的!”那个人发出了昏乱而急切的低语。

    什么不是这样的呢?都已经十年了,其中就算是有什么曲折,也该说清楚了吧?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真是想不明白?她摇了摇头,忽然看到有泪水从对方紧闭的眼角沁出,她不由微微一惊:这,是那个一贯散漫的人,不过在他清醒时绝不会有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是应该叫醒他的时候了。

    “喂,陆云……你快醒醒。”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有节奏地拍击着,附在耳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陆云,醒醒。”

    木桶中的人突然身子一震,“哗!”水花激烈地涌起,湿而热的手忽然紧紧拉住了她,几乎将她拉到水中。

    “干什么?”她突然吓了一跳,正待发作,却看到对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不由一怔。

    那个人此刻正处于噩梦的余波里,来不及睁开眼,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抓得如此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了。

    有谁在叫他……无尽黑暗的尽头,仿佛谁在不停地叫他,宁静而温柔。

    “呃……”陆云长长吐了一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蒸腾的汤药热气里,浮现出一张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很美丽的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呃?”他忽然清醒了,脱口道,“怎么会是你?”

    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紧握着那个凶恶女人的手,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甩开,生怕对方又要动手打人,想扶着桶壁立刻跳出去,却忽地一怔——因为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哪!

    “披了袍子再给我出来,”他扶着木桶发呆,直到一条布巾被扔到脸上,冷月冷冷道,“这里可都是女孩子的。”

    黄儿红了脸,侧过头哧哧地笑了起来。

    “死丫头,笑什么?冷月啐了她一口,转头戳着她的额头,“有空躲在这里看笑话,还不给我去秋之院看着那边的病人!仔细点否则我敲断你的腿!”

    黄儿噤若寒蝉,连忙收拾好了药箱一溜烟躲了出去。

    在她骂完人转头回来,陆云已经飞速披好了长袍跳了出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养起神来。然而毕竟受过那样重的伤,刚刚动作幅度稍稍一大就扯动了伤口,不由痛得他龇牙咧嘴。

    “让我看看。”冷月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扯开他的袍子。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sè的新肉,并且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来。她举起双手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ri可以随意打发。

    “唉。”陆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冷月不禁白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这样又看又摸,我可是个良家大男孩,你不负责我就去死了。”陆云恢复了平ri一贯的不正经,慢慢坐起身来,涎着脸凑过来,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不如以身抵债?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怎么样便宜你了。”

    冷月脸sè不变,冷冷道:“我不认为你值那么多钱,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陆云气结,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好了。”片刻复查完毕后,她替他扯上被子,淡淡吩咐,“肺部的伤还需要再针灸一次,别的已无大碍。等我开几服补血养气的药,歇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一两个月?”他却变了脸sè,一下子坐了起来,焦急道:“不行,那可来不及!”

    冷月诧异地转头看着他。

    “双儿身体越来越差,近一个月全靠用人参吊着气,已经等不得了!”他喃喃道,忽地抬起头看着她,“凤凰胆我已经找到,这一下药方上的五味药材全齐了,你应该可以炼制出丹药了吧?”

    “啊?”她一惊,仿佛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哦,是、是的……是齐了。”

    ——居然真的让他把所有的药材找齐了!

    五毒教圣湖底下的七叶灵草,南海玉罗宫的赤血花,极北魔山上的龙舌,九十八寨总坛中的火红莲,还有昆仑山上的千年凤凰胆……随便哪一种,都是惊世骇俗的天材地宝,让全武林的人都为之疯狂争夺。

    而这个人,居然在十年内走遍大江南北,一样一样都拿到手了。

    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持着他这样义无反顾地去拼抢去争夺?

    “那么,能否麻烦冷谷主尽快炼制出来?”他在榻上坐起,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脸上殊无玩笑意味,“我答应了如意,要在一个月内拿着药返回长安去,否则双儿的xg命堪忧。”

    “这个……”她从袖中摸出了那颗凤凰胆,却不知如何措辞,“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沫儿的那种病,我……”

    “求求你。”他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立刻抬起头凝视着她,轻声道,“求求你了……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双儿就死定了。都已经十年,眼下就快成功了!”

    她握紧了那颗珠子,胸中吐出了无声的叹息。

    冷月仿佛服输了,她走到了医案前,提笔开始书写药方。陆云在一边赔笑:“等治好了双儿的病好了,我一定慢慢还欠你的诊金……你没去过中原,所以不知道铸剑山庄的陆公子,除了人帅剑法好外,信用也是有口皆碑的。”

    她不停地写着药方,眉头不时微微蹙起,不知有无听到。

    “不过,虽然你又凶又sè又爱钱,但医术确实是没得说……”他开始不停地恭维她。

    这时她突然将笔搁下,想了想,又猛地撕掉,又开始重新写了一张。

    “我知道你要的诊金高,是为了养活一谷的人——她们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或是孤儿吧?”眼见冷月没有做声。他又继续唠唠叨叨,“我也知道你虽然对武林大豪们收十万的诊金,可平ri却一直都在给周围村子里的百姓免费送药治病——别看你这样凶,其实你……”

    她的笔尖终于顿住了,在灯下抬眼看了看那个絮絮叨叨的人,有些诧异,更多的确实厌恶。

    ——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好好养伤,”最终,她只是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我会想办法的。”

    陆云听她如此一说,长长舒了一口气,颓然落回了被褥中。

    毕竟是他受了很重的伤,此刻内心一松懈,便觉得再也支持不住。他躺在病榻上,感觉四肢百骸都痛得发抖,却撑着做出一个慵懒的笑:“对了,我还知道,你那样挑剔病人长相,一定是因为你的情郎也长得……啊!”

    突然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岤上,微微颤动。

    “就算是好话,说多了也会让人讨厌的”冷月面沉如水,冷冷道,“毕竟言多必失。”

    陆云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嘴角只是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

    “唉……”望着昏睡过去的陆云,她第一次吐出了清晰的叹息,俯身为他盖上毯子,喃喃道,“十年了,还是那样地拼命……可是,值得吗,人生有几个十年让你来挥霍?”

    自从十年前他们两人抱着孩子来到药王谷看病时,她就看出来了:那个女人,其实是恨他的。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有意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通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