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大学企管系毕业的青梅竹马,竟是一副土包子样——稻草般未经修饰的头发,配上一副近视干度的黑框眼镜,白衬衫,有些皱纹的黑色西装裤。与庐漫期想像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些也都算了。因为他一直静默不语,庐漫期只得拼命找话题,谁知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是满口国语。
“不喜欢吗?”赖云桢像是看透她的想法。
“抱歉。”
“没关系。他有个弟弟,长得满帅的哟!”
“求你!别又来了!”庐漫期一副无法承受的样子。
“放心啦!你绝不会失望的。好嘛!”
庐漫期知道赖云桢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干休的。地轻轻点点头。
“太好了!星期三我们只有半天课,就选那天吧!”
“我也想去!”连婷也想去凑热闹。
“不行!”赖云桢用手指推一下连婷的头。“人多就显得尴尬了。”
“不去就不去!希罕!”。她又把头抬得高高的。
赖云桢将点名簿和教室日志摊开,填写今天的课表。她是班上的学艺股长。
“下午第一节是什么课?”赖云桢问庐漫期。
“记得是……日文吧!”
连婷忽然把头凑进两人之间。“我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你会有什么大事?”庐漫期调侃连婷。“不是我啦!是我妈。我妈她有情人了!”
庐漫期和赖云相都十分奇怪的看著她。
“我头一次看到自己母亲有情人,小孩会高兴成那样的。”赖云桢对庐漫期说。
“这有什么不好的?将来我总是要嫁人的,在我嫁人之前,我妈能找到终生伴侣是一件好事啊?”连婷对赖云桢的话颇不以为然。
“多体贴的小孩啊!”庐漫期用力捏捏连婷两边的面颊。
连婷连忙拍掉她的手。“很痛啊!”脸上满是委屈。
结婚后的林心莲一直是个称职的家庭主妇,尤其生下连婷后,连社区的活动也不参加。
在连婷国小三年级时,一天晚上因口渴而下楼喝水,在灯火未媳的大厅,她看到父母正在谈话,气氛有些凝重。她不敢下去,只得躲在楼梯间。
“你真的要离婚?”林心莲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沉痛。
“她……有了孩子,要求我和她结婚。”连婷的父亲连柏辰,头一直低著,不敢看林心莲。
“连婷不是你的孩子吗?”林心莲的声音突地大起来。连婷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更拉长了点。
“我会抚养连婷……”
“不用!”林心莲从沙发上站起来,闭上眼,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
“心莲……”连柏辰嚅著。
“我答应离婚,”林心莲的眼睛仍闭著。“但我要连婷的抚养权和这栋房子的产权。”
“你一个人抚养连婷,不会很吃力吗?”
“这是条件!”林心莲睁开眼睛直视连柏辰。
连柏辰见林心莲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得点头答应。
连婷一直无法理解,母亲为何能答应得如此爽快?是她不爱父亲吗?毕竟他们的结合是凭媒妁之言。
后来,连著好几天早上,连婷发现母亲总是双眼红肿。她觉得自己似乎明了了仔么,但双说不上来。不过,她的心底再也没有困惑。
也许是父亲经常流连在外,不常回家的关系,所以她不觉得父母离婚之后日子有什么不同。只是,当小朋友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时,她总会心情低落好几天。
反正事情都已过去了。连婷伸个懒腰。不知何时母亲才会将她的“情人”介绍给她认识?她极想知道,母亲离婚后第一次交往的男人,是个怎样的人。
庐漫期一丢下书包,即冲进浴室。
赖云桢约的是什么烂时间?下午两点?她回到家都快一点了,还要梳洗什么的,怎么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只有两点到四点有空,做啥大事业呀?还挑时间!庐漫期将手上的毛巾随手丢在梳妆台上,打开衣橱。
“要穿得端庄点!”赖云桢如此叮咛。
对庐漫期来说,所谓端庄,不外乎就是穿裙子了。
她发了一会儿楞,抽出一件贴身短袖上衣、一件长裙。穿上后,又觉得单簿了些,再套上件背心。
头发整理好后,闹钟已指著一点五十五分了。
庐漫期暗叫不好。记得赖云桢千叮万叮嘱,要她千万不可迟到!这下可惨了。
庐漫期抓起袋子,冲出屋外,套上长筒靴后,即跨上和连婷同色系的dio,疾奔而去。
庐漫期一到“玫富劳”,立刻从一旁的楼梯快步冲上去。她看了一眼二楼全景,好没像有她要找的人。
是她记错了?难不成是成大那儿的麦富劳?还是对方也迟到了?庐漫期正在懊恼之际,突然直觉有人正盯著她。
转过头,靠窗子的最后一个位子坐著一个男人,正朝她这望来。:是他?不像啊!和上个礼拜日赖云侦介绍的罗昊文比起来,何止是帅多了,简直是相反的两个个体。他优闲的坐在那,第一眼的感觉和连婷的青梅竹马夏少骐很像,但目光中所透露的自信及精明,却和夏少骐的温文儒雅大相迳庭。
是环境的关系吧!据赖云桢说,他和他哥哥读同一科系,毕业后即协助父亲料理生意上的事。
男人偏偏头示意她过去。
“罗昊德?”漫期走近问道。
“坐!”听不出邀请还是命令。“我还没点餐,麻烦稍等。”
“不用了!”罗昊德将一旁的托盘推向她。“汉堡和饮料都尚未动过。”
庐漫期不太喜欢他略带强硬的作风,但不想才见面就让双方不愉快,她接受了。
罗吴德低著头不知在写什么,一直没有开口。
漫期默默吃著汉堡,心想,她是否该先起个头?“你……刚刚怎么认得我?”
“那你怎么确定我是你要找的人?”罗吴德台头注视庐漫期。“咦?”庐漫期张大嘴,他在开玩笑吧!若真的搞错,那可糗大了。
“我是罗昊德没错。”
庐漫期舒了一口气,他果然是在吓她。可是……
若是开玩笑,为何在他脸上、眼里找不到一丝笑意?“听说你不喜欢我哥哥?”
“呃,他……或许是对不上眼吧!”不知怎地,庐漫期有一点点心虚。
“哦!那我呢?”罗昊德投给庐漫期一个惑人的眼神和微笑。
庐漫期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脸红心跳,她把汉堡放下,头微低,声音也小了点。“我不知道,那种事以后才知道。”
罗昊德略微放低身子,靠著椅背,惑人的眼神不见了,可以读到的是鄙视和不屑。“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交往?”
庐漫期猛然抬头,在眼光触及了的脸时,她懂了。“如果你不是正盯著对方的话,你不会晓得对方也正盯著你。”庐漫期学著他的姿势。
两人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内心早已暗潮汹涌。
“很好!”罗昊德合上桌上的书。“如果在另一种场合见面的话,或许我会欣赏你。”
“如果你的语气和态度好一点的话,或许我会比较喜欢你。”庐漫期又学他。
“我今天原本不想来的,是云桢一直烦我,我不得已才答应的。”
“既然如此,你可以现在就走呀!”庐漫期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从刚才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我对你的印象不好,是因为你对我哥的态度。
现在的女孩都是如此肤浅,看人只看外表,毫不考虑对方的心情。你看到我时,是否很高兴我和我哥长得不像?“
“说够了没?”庐漫期已火大了。“就算我对你哥的态度不当,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要你鸡婆?”
“真不知道云桢怎么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目光短浅又势利。”他再看了她的服装一眼。 “只知道追求流行时尚,却不知道充实内涵。你带给云桢的,只有坏影响罢了!”
“是啊!是啊!我的确是很差劲的朋友,我劝你最好用个笼子将云桢关起来,免得我吃了她。”王八蛋!老学究!庐漫期在心中暗骂。将手伸入袋里,欲拿钱丢给那个混帐东西。突然,她发现平时用来装一块钱的小钱包,她唇边浮起一朵带玄机的微笑。
“如果可能的话,我的确会如此做。”罗昊德面带可恶的笑容。庐漫期突然明白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十件有九点九件会是正确的。
“难怪!”庐漫期很想大笑,但她不能,因为压轴好戏还没上场。
“什么?”罗昊德没有听清楚她的自言自语,却看到她闪著恶作剧的眼神,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我说啊,您这位罗大帅哥,这么委屈的来和我这种坏女孩约会,全都是为了您可爱的青梅竹马,是吗?”庐漫期斜睨他一眼,果然看到吴德的脸色由青转红。
“你在胡说什么?”罗昊德面红耳赤的怒斥。
“我说错了吗?青梅竹马?”庐漫期故意加重语气。罗吴德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杀了她:“你再说一次!”庐漫期耸耸肩,不理会他威胁的言语。“我虽然是个很差劲的人,但骨气还是有的。我不喜欢平白无故让人家请客,但还是谢谢你的招待。”
罗昊默默不语,眼神犀利的看著庐漫期。
庐漫期将放在袋子里的手伸出采,缓缓站起身。
“这是这一餐的费用。”她将手抬高张开。许多一元硬币纷然落下,发出刺耳的嘈杂声。“麦当劳”里头的客人全望向他们,罗昊的脸色难看之至。
庐漫期将袋子往肩上一甩,十分潇洒的离开。
在走下阶梯时,突然传来一句:“小姐,帅哟!”
庐漫期拼命忍住笑,一直到出了“麦当劳”门口,才像疯子般的仰首大笑。
“想跟我斗?”庐漫期边擦笑出来的眼泪,边喃喃自语。“还早呢!”
第二章
“漫期, 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的?”赖云桢的语气、表情在显示出她的不满。
“什么这样、那样的?”庐漫期故意装傻。
“你最好从实招来。说真话,我从来没看过昊德气成如此。”
“你只知道他很生气,就跑来质问我,却不想想,我是多么委屈。”庐漫期故意装出副可怜样。
连婷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
“好!好!好!”赖云桢知道庐漫期吃软不吃硬,立刻放柔声音。 “我知道你委屈,何不把经过说出来,若是他错,我一定教训他。”
“不行!不行!”庐漫期一副天将塌下来的样子。
“你若是教训他,他一定会把罪名加在我身上。”
“漫期!”赖云桢快发火了。
“快说呀!”连婷又倒向赖云桢。
“大媒人!”庐漫期颇有深意地看赖云桢一眼。
“你不会不知道对方已心有所属了吧?”
“什么?”赖云桢一时无法明了庐漫期所指为何。
“喔……”连婷像抓到做错事的人般,摇摇手指。“人家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把他介绍给漫期!”
“云桢,你知道对方是谁吧?”庐漫期说完眨了一下眼。
赖云桢立即明了庐漫期所指何人。“漫期……我……”
“聊什么?”有人打断她们的谈话。
三人抬头一看,是古廷伦,赖云桢的男友。
“没有。”赖云贞摇头。“有什么事吗?”
“最近有一部西洋影片刚上档,叫……”古廷伦往左一看,发现连婷和庐漫期早把耳朵凑过来,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连忙打住。“我下课来接你。”
“ok—bye!”赖云桢朝已跑走的古廷伦挥手。
“什么嘛!”连婷大表不满。
“你们两个什么都不会,当电灯泡最会,廷伦早怕了你们。”
“哟哟哟!还没嫁给他就护著他,朋友都不是人了!”庐漫期从鼻腔冷哼一声。
“嫉妒?可以呀,不会自己去交一个?”赖云桢故意糗庐漫期和连婷。
此话一出,连婷和庐漫期互看一眼,同时伸出双手,在赖云桢身上一阵捶打外加呵痒,直至赖云桢没命的讨饶,方才罢休。
“唉!我那傻哥哥真的是……”夏少麟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仿佛少骐没救了般。
“如果老师主动一点的话,他们俩不会一直是两条平行线。”谷斯侬也跟着夏少麟一直摇头。
夏少麟露出一抹苦笑。
“啊!对了!”谷斯侬突然睁大眼。
“我听连婷说,她妈妈可能快结婚了,对方姓徐,是一家外商公司的经理。他还有一个女儿叫徐吟乃,跟我差不多岁数,是不是真的?”
“没错。怎么了?”
“没有。”谷斯侬嘴里虽否认,嘴边的笑却又透露著什么。
“有阴谋?”
谷斯侬摇头。“我只是觉得,或许是日子太平常了,得有些不一样的变化才行。”
夏少麟知道谷斯侬心中或许有什么主意,只是现在不能说罢了。
“我哥说你在某一方面和连婷很像,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
“怎么说?”谷斯侬十指交叉,下巴支其上,凝视夏少麟。
“连婷那家伙,说好听点是纯真,其实根本就是迟钝得一塌胡涂;有时傻呼呼得可爱,有时却又白痴得令生气。”
谷斯侬的嘴角弧度更弯了。
“笑什么?”夏少麟不解。
谷斯侬抬一下眼,夏少麟循她的视缄往背后瞧,赫然发现正吹胡子瞪眼睛的连婷。
“哈罗!连大姐。”夏少麟十分亲热地拍拍连婷的肩膀,还主动帮她拉椅子。“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来听某个‘马鹿野郎’对我的评语呀!”
“马鹿野郎?”夏少麟又不解了。
“日语的混帐家伙……”谷斯侬小声地说。
“好呀!你骂我!”
连婷狠狠瞪他一眼。
“ok!这下我们扯平了!”夏少麟耸耸肩。“谁也不欠谁。”
“不行!你骂我那么多句,我只骂你一句,怎么能算是扯平?”
“那你要怎样?”
“请客!”庐漫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
“好!请客!”夏少麟将手上未喝完的柳丁汁推向连婷。
“斯侬……”连婷张著无辜又委屈的双眼望向谷斯侬。
“少麟,你就破财消灾吧!”
夏少麟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皮夹抽出一百元,丢在她们面前。
“不够啦!”连婷不满。
“连吃个炸鸡、汉堡、薯条、可乐、玉米都不够。”庐漫期跟著接腔。
“小恶魔!”夏少麟不得已以又抽出一百元。“不够的自己付!”
两个女孩于是各拿一百元,又叫又跳的离开。
“要不是斯侬在,我就把你们抓起来,各打一百下屁股。”夏少麟在心中咕哝。
“她们还是小孩,别跟她们计较!”谷斯侬安慰他。
“二十岁不是小孩子了。”夏少麟还是不大高兴。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脸,你再不笑的话,我回家了哦!”谷斯侬已预备拿皮包,夏少麟连忙按住她的手。
“我现在不是笑了?”
夏少麟咧嘴,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且夸张,谷斯侬笑得险些摔在地上。
“怎么样?”林心莲著急的询问由手术室出来的医生。
“你是他的……”
“没关系!”一个女孩子大刺刺走过来,推开林心莲。“我爸怎么样了?”
“没有事了。外伤已处理好。不过脑部有轻微脑震荡,可能得住院观察几天。”医生说完,对林心莲微笑了一下。
“太好了!”林心莲和徐吟乃同时喊出。只不过林心莲是在嘴边小声的说,而徐吟乃是大声欢呼。
连婷坐在一旁,默默看著。刚接到电话时,她吓坏了。原本想找少骐一起来,偏偏他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只好自己招辆计程车直奔医院。幸好林心莲只受到轻微外伤,没啥大碍。但开车的徐尔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甚至还送进手术室。
林心莲一看到连婷,像看到浮木般紧抓著她的手。她略微颤抖的手,显示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妈妈……很喜欢那个徐伯伯吧!连婷第二次见到徐尔祥,是林心莲正式介绍他给连婷认识。她看得出来,徐尔祥极力想讨好她。
其实,她是不会站在反对者那边。不过,他既然想讨好她,对林心莲该是真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