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重重的道：“我也是。”
梓清眼眶一热，咽下喉头的干痛，将她三人扶起。“我不要你们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
结霜眼见梓清眼中有光闪烁，又见她强咽下那抹涩痛，拿了茶壶倒了杯冷茶递到梓清手里，“四小姐，喝杯茶吧。”
梓清接了，轻抿一口。转而对玉珠和翠竹道：“这是结霜，原本是侍候世子的，现由她替了莲香的位置吧。”
“玉珠（翠竹）见过结霜姐姐。”
结霜是冷性子的人，这刻见二人问也不问缘由便朝她行礼，心里不由得也生起了一股暖意。本来她还担心，初来乍道便占了大丫头的位置怕她几人心生隔隙，现在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小姐，宋长贵家的托人捎了口信进来，说小姐要是方便，抽个空去四喜胡同坐坐。”
四喜胡同有座宅子，合着几间店铺，是梓清的陪嫁，宋长贵家的是陪房，平时照料着那宅子一家子人也住在那。梓清想起先前让宋长贵家的去清源的事，点了点头道：“你带话给她，我过段时间去，让她不用进俯回话。”
“是，小姐。”
梓清又转了头对玉珠道：“你这次去跟蓝掌柜见上面了吗？”
玉珠连忙点头，“见上了。蓝掌柜还让我带了封信回来。”说完，转身去翻那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包裹。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与梓清。梓清接了，一目十行看过，递给杏梅，轻声道：“烧了。”
杏梅接了，就着一个阔口海碗，将那纸点燃，眼见着它化为灰烬。
“都歇了吧。”梓清起身，眼见三人脸上还有悲凄之色，沉声道：“打起精神吧，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是，小姐。”
三人撩了袖草草的擦去脸上湿湿的痕迹。
梓清领了结霜往外走。一路向前，眼见得花红柳绿好不热闹，梓清却没来由的一阵心伤，这座院子，一晃眼，她住了三年。有些花草树木还是她嫁进来时，亲手一棵一棵住下去的，到得今日，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成了一种讽刺。
“去梦海阁。”
结霜不发一言，只忠诚的追随着她的脚步。
“结霜，你说兰依她……”
结霜顿了顿步子，片刻轻声道：“兰依不足惧，只少爷……”
梓清点了点头，兰依会失态，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必竟那是她的亲生母亲。然，她一个小妾还能翻了天不成，那血衣必不是大姐让人送来的，大姐或者世子有行动不会不告诉她，而她在离开世子俯时也说了暂时不动，以静制动，看看谢沐安的下一步走法。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他？梓清苦笑，这崔云骁肯定在逼着兰依做某件事，却不知会是什么事？
“少奶奶，您来了。”小丫头远远的行礼，快速的打起了帘子。
“太太在吗？”梓清站在一步开外，轻声问着小丫头话，屋里听到响声的钱妈妈走了出来，见是梓清连连笑了上前，“少奶奶，真不巧太太刚闭了眼，许是白天累着了。”
“哦。”梓清笑了笑，走到夏荷身前，看了眼黑沉沉的屋里，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回太太一声，兰姨娘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正犯着魔障，我已让人进宫请了太医，或者顺便也让太医给太太开副安神的汤药。”
钱妈妈颇为肃沉的脸上漾开一抹讶异，轻声道：“兰姨娘她……”
梓清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道：“即是这样，晚点我再过来。”
“我送送少奶奶。”两人并着肩朝外走，梓清也不推迟，低低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钱妈妈说起了闲话。“我似乎听到兰姨娘求爷救救她的娘亲，我这就犯了迷糊了。”梓清斜撩了眼角看向钱妈妈，疑或道：“当日东狱庙回来时，妈妈你也是看到的，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子后来不是被查证只是一个远房恶亲吗？怎的现在就突然又有了娘亲了？”梓清话落，双目灼灼的看向钱妈妈，钱妈妈也正看着她，目光犹豫了下便避开了。
“可不是吗？也许是哪里弄错了吧！”
梓清听着钱妈妈话里含糊的意思，不由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
现在就开始帮着开脱了，想着从前不知真像的自己，任是她再如何努力，脸上的笑也有了几分生硬。“妈妈，你知道我像来是个不主事的，若那院里就我和爷还好，可眼下不是有了顺哥儿吗？”
“少奶奶意思是……”钱妈妈蹙了眉看她，神色之间竟有着隐隐的不安。
梓清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让兰依搬到芙蓉楼去吧。”
“搬到芙蓉楼去？”钱妈妈的声音之中竟有了隐隐的尖锐，意识到失态时，很快的又压了下来，脸上浮了层笑，道：“住在芙蓉楼里的二姨娘是个在家的居士，这样合适吗？”
“所以我才来想跟太太商量一下啊！我到是不怕，只是顺哥儿他……”
余下的话，梓清便也不说了。两人这会已经走出了梦海阁，钱妈妈停了脚，笑道：“太太那怕缺不了人，少奶奶我就不送了。”
“妈妈请回吧。”
钱妈妈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梓清都不曾说话。结霜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忽然便幽幽的叹了口气。
梓清回头，看她。结霜抬了脸迎着她，道：“四小姐准备动手了？”
梓清的嘴角就浮出了几分笑意来：“人家打抱不平的都已经开锣唱起来了，我这苦主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结霜扑哧一声笑了。
梓清却是脸色一正，靠近了结霜压低声音说了一番话。
结霜脸色一怔。
梓清已是神色淡然地道：“你如果没把握，我可以去找世子。”
结霜一凛，笑道：“四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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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回到渡月轩天已经完全暗透了下来，远远的便看到碧云阁的方向灯火通明，丫鬟小厮川流不息的回来忙碌着，反观渡月轩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小姐。”翠竹远远的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太医说兰姨娘受了惊吓，又受了风寒，容易产生幻听幻想，开了副安神汤，姑爷已经让人跟着进宫抓药了。”
梓清挑了眉角，唇边压了抹笑，道“来的是哪个太医？”
“是林太医。”翠竹再次将声音压了压，“从前是赵太医的徒弟。”
梓清那压下的笑意便重新弹了起来，“去回姑爷一声，就说太太身子不适，请他过去看看。”
“是。”
眼见翠竹离得远了，结霜才往前一步，小声道：“四小姐，林太医那，需不需要……”
“不用。”梓清摇头，眸子明亮，像是有团火在烧，“我们只管做好内围的事，外围有人会动手。”
“小姐是说……”结霜仰了头看梓清。
梓清淡淡一笑，点了头。“是的，你猜对了。我虽不知他的用意，但目前至少是友非敌，这么强有力的帮手，能用为何不用？”
“我明白了。”结霜微微的笑起来，想了想道：“那我现在去安排那件事吧。”
“嗯。”梓清点头，略略提了声音道：“一定要干净利落。”
“是。”
＊＊
碧云阁
谢沐安负手而立，红裳小心捧了药碗小心上前，想要服侍兰依喝药。却不料，刚到跟前，还没等她开口，兰依便不管不顾的随手拿了榻上的一件物什丢了过来。
“啊。”红裳侧了身子想要躲避，一个不小心，手里的药碗扔在了榻上。
“滚出去……咳……唔。”
“姨娘。”红裳不顾兰依的怒火，急着起身，想要上去查看她的伤势。结霜的那一脚实在是太过狠辣，兰依在感觉到因为用力胸口的剌痛时，喉头一热，便有一股腥甜往嘴里涌，却硬是被她忍下了。她只是抬了头，目光无比怨恨的看向窗边负手而立的谢沐安。在听得红裳的那声姨娘，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恶红。白净的缎被上，一如雪中红梅，点点红透。
长长的一声叹息，谢沐安挥了手，“红裳你下去吧。”
红裳低低的应了句，低垂了眼角退了出去。
“兰依。”谢沐安在榻边缓缓坐下，兰依直了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唇边仍有着淡淡的一丝鲜红的痕迹，衬着雪白的脸，美艳中透着一种惊悚。谢沐安抬手，想要去拭她唇边的那抹红，却被兰依拧了脖子避过。“我要救我娘。”
谢沐安低了头。他想了很久，想知道那个抓走兰依和奶娘人的身份，想那个人的目的，想若是梓清知道了真像，是怎样的反应？安逸伯俯那边又会怎样。他在逼着自己做选择，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一边是两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如何取舍？
兰依看着不言不语的谢沐安，心里生起一股绝望。
“你看到了，连她的婢女都可以对我动手。”
谢沐安抬了眼，静静的看着兰依。这是他从七岁起就说过要娶回家好好宠护的女人。
“我不想让你为难。”兰依抚了胸，一句话都能让那里撕扯般的痛疼。只这一瞬，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为妾，为妻，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个丫头又如何？”
“兰依。”谢沐安缓缓靠前，将兰依揽在怀里，“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兰依重重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痛，“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她抬手缓缓的推开谢沐安，垂了眼不去看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的态度让谢沐安微愣，但随之而起是浓浓的心疼与不甘。手上略一用力，再次将兰依搂在了怀里。“兰依，听我说，我们都没错。”
“那是谁的错？”兰依抬了脸，泪眼朦朦的看着他，“如果我们没错，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有子不能认，现在连娘的命都护不住。”
“是她，是她王梓清。”谢沐安咬了牙，一字一句道，“她不该生在王家，更不该……”
兰依眼睛一亮，她一直想知道谢沐安当年求娶王梓清的原因，眼见得此刻谢沐安便要说出口，屋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大少爷，少奶奶使了翠竹姐姐来，说太太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谢沐安神色一凛，便要松了兰依的手。却不料兰依手一紧，抬起脸迎着他，“娘，怎么办？”
“你别急，我有主张。”谢沐安拍了拍兰依的手，“我去看看太太，你乖乖的把药吃了。那个丫头……”目中之中虽有狠历然却终被压下，续而又放低了声音道“好好养身子，要么我让奶娘抱了顺哥儿过来。”
兰依摇了摇头。“沐安，娘……”
“等我见过太太再说吧。”
梦海阁，虽然丫鬟婆子林立，却落针可闻。
钱氏脸色不明的坐在沿窗大炕上，手里一串沉香木的佛珠被她不停的捻来转去，肃沉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眸子隐含怒意，薄削的唇被紧紧的抿起。
“太太。”钱妈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热茶奉了上去，有心想开解几句，看到钱氏的神情，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喝茶。”
钱氏接了，端起轻抿，不知是心太急还是水太烫，只听，“哗啦”一声，茶杯被狠狠的砸到地上，丫鬟婆子们齐齐吸了冷气，越发的胆颤心惊。
恰在这时，门外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喊了句，“大少爷来了。”
钱妈妈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出。
谢沐安进了屋子，看着一地的狼藉，想起那些立于阶檐之下的丫鬟婆子们，长吸了口气，上前喊了声：“母亲。”
钱氏撩了眼皮，冷冷的睨着他，眸中的寒意犹如刀子般向谢沐安梭来，“谁是你的母亲。”
“孩儿做错了事，母亲责罚便是，千万不要因为恼孩儿，伤了自个的身子。”谢沐安撩了衣襟缓缓的跪在了钱氏跟前。
“哼。”钱氏冷冷一哼，咬牙道：“我问你，那小贱人犯什么浑？”
谢沐安身子一颤，小心的抬了眼看向钱氏，心知，到得今日钱氏只不过是依了当年约，并没有从心底里接受兰依。不觉便蹙了眉头，冷声道：“王梓清她来母亲这嚼舌根了。”
“混帐。”钱氏一怒而起，挥手便要朝谢沐安脸上招呼，眼见谢沐安闭了眼竟是准备生生的受着她这一掌，那手再怎么也抡不下去了，一口气没上来，扑一声，便跌坐在榻上。“沐安，有些事我们都明白，有些话也不需要一再的重复。我只告诉你一句，现在不是动王梓清的时候。”
谢沐安睁了眼，“可是……”
“没有可是。”钱氏恶狠狠的看着谢沐安，“你如果能置钱谢两族于不顾，那么我一定会将那个小贱人挫骨扬灰。”顿了顿道：“包括那个孽种。”
“母亲……”谢沐安终是料不到钱氏有这样的态度，怔愣过后便是砌骨的绝望。“那是您的孙儿，亲孙儿。”
钱氏双目矍矍的看着他，那目中的寒意冻砌心肺，“那又如何？”
＊＊
梓清看着含笑而入的结霜，紧跟着扬起了眉梢。
“如何？”
结霜笑了笑，轻声道：“办妥了。”
“好。”梓清点头，隐隐听到碧云阁似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传来，唇角微扬，轻声道：“现在就开始哭了吗？那明天可还有泪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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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王梓清。”
帘子一撩，谢沐安大步而入。面色竟似有些狰狞的看着梓清，那双乌黑如墨的眸子里像是有了两团火在烧。
正在一旁服侍的结霜不动声色的往前进了半步，略略的遮了梓清半边，却又不影响梓清与谢沐安的正面交谈。谢沐安冷眼看着，轻声一哼，看向结霜的目光便多了一层寒意，然，结霜却是不畏不惧的迎着他。
“有事？”梓清起身，笑盈盈的看着谢沐安，“我正要去给太太问安，你要一起去吗？”
谢沐安看了眼防备着他的结霜，冷冷一笑，轻哼道：“世子俯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眼里的怒气越发浓郁，猛的转了身看向梓清，“你为什么把顺哥儿的奶娘给辞了。”
梓清脸色微霁，“杏梅，去将顺哥儿屋里服侍的绿茵喊了来。”
谢沐安脸色一变，“我问奶娘的事，你喊绿茵来做什么？”
“你既什么都不问，就来兴师问罪，可见我说什么，你也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下人们的话你总该是信的吧。”梓清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朝结霜使了个眼色，结霜微微的退开半步，梓清往前半步，对着谢沐安，“俯里的姨娘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她是你心尖上的人，我忍了。怎的一个不干不净的奶娘，我也辞不得么？”
谢沐安鬓角青筋暴起，满目赤红，瞪着梓清，“兰依被你的丫鬟打了，你还想怎的。”
“呵。”梓清一声冷笑，勾了唇角睨着谢沐安，“我的丫鬟打了她，有你替她出头，我被一个妾欺到头上，却不知找谁出头。”
“我……”谢沐安猛的省起钱氏的话，目光闪烁，眼见得梓清脸色不善，话里话外带着不依不饶的意思，而他谢俯再当不起，宠妾灭妻这一名。咬了牙，软了语气道：“我只是来问问你，奶娘怎的好端端被辞了，你却说起这些有的没的。”见梓清拧了脖子还要再辩，连连道：“好了，好了，林太医也说了，兰依是受了惊吓又风寒入体，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待她身子好点，自会来陪不是。”又斜撩了眼结霜，压了声音道：“再说了，你的丫鬟可没留情。”
梓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