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喆拿着《地支十二戏》观了少顷,不禁扭捏起来。
‘这南山戏翁彭支,画的都是些什么鬼姿势。怎的……怎的真如土狗一般难堪……’
司徒镜不耐,蹙眉催道:
“你温吞个甚,练来我看啊!”
宋文喆对司徒镜一向唯命是从。顿时扑倒地上,翻滚跳跃。忽的,单膝跪地,身体前倾,双手撑地。另外一脚向后高抬,配合着伸出舌头,竟似野狗撒尿一般……
宋文喆如此一番动作,把司徒镜也惊了个措手不及,愣在当处。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镜的大笑之声于书房响起,回荡在年关夜色之中。
东朝二十年,正月初一。
中州,赵国。
王都云裳,纳兰家府邸。
纳兰台头戴银兰望月冠,身着兰花云纹紫袍,青云雪貂裹披于肩颈。卧坐于正堂一侧品茗,犹如云中紫松。
纳兰明德端坐于堂中正座之上,望着儒美绝世的纳兰台。心中除了欢喜,便是快意。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不过真若说还有何求,便只能是他这骄子的婚事了。
纳兰明德侧首笑劝道:
“
昨夜赴宴赵王宫,澜台公子觥筹中。
霓裳舞动千般意,独幽一曲唱流风。
谢丞相此诗何意你省得,霓裳的情意你也省得。你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且又如此般配。不说旁人,只说为父见霓裳便比见那月华浓欢喜的多,你母亦是如此。”
纳兰明德端起茶盏饮罢,一脸慈爱的望向纳兰台。
世间百善,孝字当先。何为孝?遂父母之愿也。
纳兰台浅尝盏中之茶,轻置一旁。举手投足,芳兰竟体,自有儒家写意。儒美绝世的俊容上神态如常,淡音如烟,轻声回道:
“既是如此,儿祝父上再添一房妾室。”
纳兰明德心中奇道,我何时新添妾室了?转而醒转过来,顿时被噎的不轻。一手指着纳兰台气结道:
“你!……”
纳兰明德的二弟纳兰明才,入得堂内,正见此一幕。失声笑道:
“哈哈哈,月郎,你婶娘命我特来请你。快随我走,莫留于此处再惹你父气恼了。”
纳兰明才边说,边向纳兰明德眨了眨眼睛。
纳兰明德会意,拂袖佯怒道:
“不孝子,且速去。休于此处碍眼。”
纳兰台摇首笑叹,也不屑于拆穿二人。婶娘今日唤他能有何事?无非是赵霓裳又来府上了。
纳兰家府邸,砚泉梅园。
砚泉梅园,占地近百亩。汇一池山溪为砚泉,集五州梅花于一园。
赵王赵楷与赵阔的小妹,纳兰明才之妻,纳兰台的婶娘赵梅。正与赵霓裳执手,于砚泉梅园之中游园赏梅。
朱砂宫粉龙游墨,翡翠绿萼白玉蝶。
各色梅花,群芳争艳。姑侄二人,花开并蒂。
四下无人,赵霓裳巧笑倩兮,拉着赵梅的衣袖撒娇道:
“小姑御夫有术,也不教教霓裳?”
赵梅媚眼含笑,葱尖玉指一点赵霓裳的琼鼻。
“纳兰明才如何比得了‘澜台公子’?世间哪有女子御得了他?料那月华浓也不行。”
月华浓,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扎在赵霓裳的心间。一经提起,便有如穿心之痛,痛彻心扉。
见得赵霓裳神色黯然,赵梅唇角勾起,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而你,则须爱那屋上之乌更甚爱人。”
赵霓裳猛然警醒,抬首望向赵梅惊道:
“小姑是说那月华浓?!”
赵梅轻轻颔首,面上带笑,媚眼之中却有精芒闪烁。
“你先与那月华浓结交,以诚待之,结金兰之好。再求你父王收其为义女。我赵氏王室一脉皆会助你,视月华浓如族亲血肉,施重恩于她。
她不过一寻常女子,如何回报我赵氏隆恩?回报你的姊妹之情?不须旁人去说,她自会极力促成你与月郎婚事。
届时你二人同嫁,你无论身份、年纪皆长于她,她定当甘为妾室,奉你为正妻。你则可趁此良机,劝月郎效乾朝齐王三后,与月华浓同为正妻。
如此,你既得偿所愿,月华浓又感恩于你,月郎亦会觉你贤良淑德,处事有方。日后可安心将族中之事交托于你。
他日纳兰台必为纳兰家主,而那月华浓不过会些诗词曲赋,娱人之艺。她有何能?管得了这赵国第一望族,纳兰家的硕大家业?
你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无论眼界、见识、御人手段皆胜于常人。月郎素有争天下之心,且喜玩乐。必将这一干族中琐事交托于你。
待到那时,于世人眼中。还会道那月华浓是正妻么?不过是‘澜台公子’的宠妾、玩物罢了。
你赵霓裳,霓裳公主。才是‘澜台公子’纳兰台的正妻,是这赵国第一望族纳兰氏真正的主母!”
赵梅一番轻声笑语,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令赵霓裳茅塞顿开。
赵霓裳愣愣的望着小姑,有些说不出话来。
赵梅掩口咯咯一笑。
“咯咯!不过是寻常的宫中心计罢了。”
赵梅背身行到一旁,探手折过一枝龙游梅。随意笑道:
“呵呵!男儿争天下。我们女子啊,争对了男子,便是争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