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地带,让人费疑猜。只可惜,他认定她满口谎言,再好的剧本部无法撼动他半分。
昏黄灯泡照在时芬笑脸上。记忆中,溱汸没流露过这样的灿烂笑容,她的笑总带著微微的苦,封闭的眉头未曾因为他的爱怜敞开。
不过,眼前她的角色是纯朴乡下女,她的天真浪漫演来一点都不含糊,该鼓掌叫好的,可惜他没心情。
点点萤火虫在草丛里,冷光闪烁,住客纷纷走近,观赏美景,只剩毅爵留在座位上。
“我还记得刚搬来这里,时芬第一次看见萤火虫,高兴的手舞足蹈。”谈爸说。
“没错、没错,她逼我抓满一玻璃罐萤火虫给她,她没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员抓走,算她走运。”谈学彬扯扯妹妹的长发。
“他们干嘛抓我,欺负萤火虫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了不起是……欣赏它们的美丽。”她推得一乾二净。
借刀杀人,典型的穆溱汸作风,以前她假用穆意涵的名义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现在连临时演员也得学习受害。毅爵在心中对她不齿。
抱起小侄子,时芬逗得他哈哈大笑,愉悦的气氛感染当场在座人士,只有毅爵,他的脸仍旧板起,饶富深意地看著周遭人。
“最好看的表演来罗。”时芬嚷嚷。
搂住小孩,时芬走到毅爵身边,笑眼望他。“董董,叫叔叔,叔——叔。”
她连教几次,董董显然不热衷这个游戏,他在时芬身上动来动去,想挣脱她的箝制。
“坏董董,不叫叔叔就不放你下来。”
时芬手圈得更用力了,董董在她身上也扭得更凶,眼见赢不了姑姑的蛮力,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往上抬高,肥腿一蹬,他往毅爵身上倒过去。
毅爵不得不接手,抱过小孩,但下一秒,他就放小孩自由。
他是故意的,他帮助过她逼思颖出国,这回他不再助纣为虐,他要违反她的心愿。
“董董很皮对不对?”时芬不介意,仰头问。
“他是比小颖更难控制。”话说完,他期待溱汸的反应,期待她流露慌张神情。
“什么?你说谁?”回眸,时芬对上他,眼神坦荡。
“没事。”他起身,不想加入这场精心排演的热闹。
“你要去哪里?在山里容易迷路,要不要我陪你?”她提出良心建议。
背对她,毅爵忖度她的心意,微微地,他点一下头,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靠近,他才踩大步离去。
山区的夜晚有些凉,薄雾在身边围绕,几盏路灯尽责地为他们亮起一方森林。
“刚搬来的时候,晚上我不敢在森林里乱闯,有事也要爸或哥哥陪伴,我才敢踏出家门;有些来住宿的大学生可勇敢了,夜里几个人拿著手电筒就要去探险,也不怕碰到‘好兄弟'……傅先生,你相信灵异事件吗?”
为什么问他这个?接下来她是不是准备告诉他,她曾经死而复活,把过去的一切全忘光了?用这种说词好让她的剧情架构变得合理?
“不相信。”他一口气堵掉她接下来的剧本衔接。
“我现在也不相信,不过,有段时间我很信哦,几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醒来后,我把爸爸、妈妈、所有亲戚全忘光光,也忘记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唉,每次妈妈想到这点,就一脸想哭的模样,所以罗!我总在他们面前假装我老早就想起来了。”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对傅毅爵说这种事,也许在她心里,她并不拿他当陌生人。
望住他宽宽的背,似乎没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可以在那堵厚实的背脊上面,寻求她企盼的安全感。她喜欢他,这种感觉发生在瞬间,在初见时萌芽、再遇时抽叶,她的喜欢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虽不中亦不远!她的剧本和他的猜测有异曲同工之妙,毅爵扬起嘲讽笑意。
“那个时候,我怀疑过,是不是我的身体里面,被安插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灵魂,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是身体?还是精神?那阵子我从图书馆借来许多关于灵学的书籍,疯狂的想从中找寻答案。”
这些事困扰她许久,后来她想开了,与其在这些迷团里模糊自己,倒不如平平顺顺过日子,毕竟,身为谈家的一分子,是件挺愉快的事。
她编的剧情太荒谬,想哄他相信是笑话!不过,他乐意陪她玩。
站定身,猛地回头,他抓起她的手,准备攻得她不及还手。
毅爵厉声问:“说!你认不认识穆溱汸?”
“什么?”她愣住,傻傻的,做不出合宜反应。
这样就被吓到了?临场反应太差,扣五分!想成为正式演员她还得再勤加磨练。
“我说——穆、溱、汸!”他向她逼近,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凌厉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瞪住她。
“我、我没听过。”她回得结结巴巴,心里隐隐感觉这名字好熟悉,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她会不会和失忆前的自己有关连?
骤然放手,毅爵背过她。
“她是谁?对你而言,她是很重要的人物对不对?”时芬跳到他面前,不让他背对自己,澄澈的眸光里,写著想知道事实的真诚。
穆溱汸是个高级骗子!怒眼相望,他想望出她的心虚,可是她连一分惶惧都没有。毅爵别开眼睛望向远方……
那个女人是他生命中的璀璨吗?他失去她了吗?所以他不开心,所以他愤世嫉俗,所以他对世间冷嘲热讽,处处想寻人抗议?
微酸滑过鼻间,时芬冲动地脱口而出:“如果,穆溱访已经是过去,你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为什么不敞开心胸接纳未来?”
哼!先是失忆、再要求他忘记过去,然后呢?想和他重新开始?
这回她看上他什么?家财万贯、名利兼得?还是一旦嫁入傅家,她就能和亲生母亲大团聚?穆溱汸啊穆溱汸,你真是不够聪明。
推开她,毅爵离去。
“你要去哪里?夜晚的森林多少还是有些危险性,你要小心。”
时芬在他身后追赶,心里有些微愧疚。她刺探他的心事,他受伤了?对于一个住宿客人,她似乎管得太多,可是,她并不是拿他当客人看待啊……
猛地,煞住脚步,时芬怔忡。
不当客人看待,她拿他当什么?喜欢的人吗?
不会吧……他马上要回到属于他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家、他的亲人,自己根本不会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既然不可能,她怎能对人家一厢情愿?
后面没了声音,毅爵停下脚步,转身,惨白的路灯照在她身上,茫然迷惑,教人心疼的表情一如多年前……
大步跨去,毅爵突地拥住她,下一刻,吻落下。
濡湿唇瓣胶合,轻轻的碰触、软软的交叠,温暖渗进心里面。这种感觉是不是叫作爱,或是称之为怜?
她疼惜他受过的伤害,她爱上他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吻慢慢变得热烈,他在她唇齿间搜寻甜蜜,她攀上他的肩,期许他给得更多更多……
手自她衣服下摆往里滑,她的背一如印象中丝滑柔嫩。
毅爵忘记她的心机j诡、忘记她的深沉,只一心一意想在她身上寻得慰藉。
吻变得激昂狂烈,他一遍遍在她唇间吮取悸动,他的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一簇簇火苗被他的粗掌燃起,他霸道的探索久违的娇躯……
毅爵迅速将她抱进林间,让她的背抵在粗壮的树干上。
煽情的喘息声、节节升高的体温,一再提醒两个人,今晚他们的结束不会太单纯。
他是霸气的,他不给她后悔机会,他的吻封住她的唇,将她的理智远远驱离。
褪去她的衣物,他在她的丰腴前流连,轻轻的啄吻鼓动著她的情欲。
“不要……”
她的羞涩在他看来只是矫情,没予理会,他撩高她的裙子,在她的神秘处探触。
“这样不对……”她的抗议消失在他嘴里,他掌控了所有局面。
他拉起她的腿,勾住自己,深深的、炽热的吻贴上她的身体,他的手带了魔力,一寸寸挥去她的恐惧。
他要她!今夜,他不准她中途退席!
他狂热地挺进她的柔嫩,在一瞬间充实她的生命。
不退了……她不想退却,这一刻,她清楚明白,他不是客人,他是她此生最重要……
迫切的需要、激昂的需求,他在她身上制造出一道道快感,她该陌生的,可她却觉得熟悉,这种熟悉让时芬觉得好安心,仿佛自从盘古开启天地,他们就该在一起……
他们喘息、他们呻吟,他们在狂奔的律动中结为一体,当一次又一次的痉挛高嘲发生,他领著她,在满空星辰的夜里奔向天际……
雾更浓了,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看不见他的心……只有恒久的旋律在体温交融处,发展出虚幻爱情……
第四章
雾色逐渐散去,时芬坐在毅爵房前的草坪上很久了。
昨晚一夜无眠,索性起床,在他的屋前等待,猜想著他将要离开,她要在离去前见他一面。
对于昨夜,她不晓得他是怎样看待。是喜欢?是冲动?还是毫无意义?愁眉,在知道他真正想法之前,所作的推测都是枉然。
太阳露出红艳,新的一天来临,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只能安安静静在这里等他清醒。
等他醒来做什么?听他一声抱歉,还是看他一个冷冷眼神?连时芬自己都不知道,对她而言,这是个纷乱的一天。
终于,门扇呀地打开,他穿著一身合宜休闲运动衫。
时芬紧张地张望。他的手、他的背后……没有!他没有拿著他的行李,这个讯息让她万分欣喜。
时芬跳到他面前,光为了他没带行李出门,她就高兴到极点,忘了问他对昨夜的想法、忘了计较她在他心中的意义,单纯快乐起——他们暂且不必面对分离。
深吸气、深吐气,她试图找点事情来说说,到最后,她挑出几句谁听了都觉得愚蠢的话语。
“早安,要吃早餐吗?你可以选择在房内用餐,或是到餐厅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时间是六点半到九点。”
话很蠢,但时芬说得滔滔不绝、说得尽情尽兴,仿佛这些话会帮她把绕在心头整夜的忧虑一口气吐尽。
“你在门外等三个钟头,只是在等著为我做客房服务?”
语调很清冷,她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继续跟他一起。
她像极了一张白纸,在上面,情绪、心事写得分分明明,简单清纯的教人隣阶,若不是老早认识她,毅爵会为她的天真心动。只是——懂她的人都知晓,穆溱汸和天真不可能划上等号。
“你……看见了?”她嗫嚅问。
可不可以,她自作多情一点点,假设他和自己一样,整夜无眠,守著月色等待天明,等待对方的一份明确态度?
眯眼,她站在迎接太阳的角度,过度的光亮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在生气吗?还是和平常一样,缺乏表情?
“有事吗?”
毅爵将她拉到树荫下,躲去金黄阳光,然两手轻轻碰触,昨夜的事一古脑儿涌上脑袋,他又有吻她的欲望。
于是,他不想也不肯克制自己,低头,在她唇间烙下封印。
不管时空相隔多久远,她的甜蜜芬芳始终盘在他心间,对她,他印象深刻……
吻在温温的细啄后结束,他退后一步,盯著她泛红双颊,不语。
他的动作代表……昨夜的温存不是一时兴起?代表他想和她继续?时芬暗自忖度,甜甜的滋味从心底扩散……
“你不回去吗?”有了基础认定,问题变得容易。
“不!”这个答案,他顺从自己的心。
假使她是个谨慎的女人,她应该向他深究两个人的关系;假若她是个精打细算的女性,她应该向他讨取未来。
静静地,毅爵期待她的反应,是否符合自己的估计。
“我们家有一个不算大的牧场,现在是清晨挤|乳|时间,你要不要去玩玩?”她热切提议。
她等将近三个小时,只为当他的导游?她的答案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他有些微挫败。
侧身,他朝餐厅方向走。
他的举止让时芬猜不透。他是在否决她的提议吗?或是认为早餐比参观来的重要?
没听见她的脚步声,毅爵回头。
“你不是要带我去牧场?”他怀疑。
他答应了?他要去牧场?时芬回过神,忙不迭回答:“哦!对厚!”
她快步跑到他身边,讨好说:“我们家牧场有五十几只牛,每天早上牛妈妈都要听音乐挤牛奶,很多来农庄度假的小朋友都不想错过挤牛奶表演,不过,今天非假日,彰哥不会把牛赶出来表演,没关系,我有恶势力,我可以直接带你进挤奶室参观……”
她没想过,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叫作过分巴结,她实在太高兴了,高兴他说要留下来,高兴他没有对她冷漠,更高兴他没有将昨夜浪漫抛诸脑后,所以她有权快乐。
爱情是这样子的,当你是被爱一方,你可以恣情享受;当你是爱人一方时,注定要受比较多的委屈和折磨,只是爱情诱人太过,让人觉得即使委屈也是心甘情愿。
苹果绿的裙子在风中飘啊飘,两根扎在耳边的辫子随著人儿的一蹦一跳上下弹跃,草帽上的缎带不时随风轻飘,当年不爱笑的穆溱汸在这个花莲乡下,转身一变成了阳光女孩。
五天了,他没提过要离开,于是,她乐观认定,他们两人之间有未来。虽然他从未对她出口承诺过,虽然他对她还是一脸漠然,但她放任自己的心,勇敢去爱。
“很多年前,许多人说,他们在这条路上看过一个女孩子,她从一棵粗粗的树干上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著过往车辆,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似的。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在别的地方见过她,她总是用一双哀戚的眼睛静静看著来往车辆。”
摘掉草帽,她从树干后面探出头,对著倚在另一棵树干上的毅爵说话。
“你会害怕吗?”时芬问。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老是她在说话,然后在她抛出问题当时,他给个简单回答。
“不怕。”果然,他是个惜言男子。
“我也不怕,不过我猜测她的动机,她为什么总在这条路上出现?因为她和她的爱情约在这边,爱情失约了,于是她徘徘徊徊,至死不甘愿?
“千百年来,无数女人、无数经验,她们告诫了女人,爱情当中快乐成分稀薄,只可惜……为了那些稀薄成分,女人愿意用生命去换取。
“女人笨吗?我不觉得,我觉得女人只是执著的让人心疼。”
走到他身边,她鼓起勇气,把他的大掌抓起来、摊平,然后将自己小小的手叠合在上面,十指交握、交心……
她不介意对他主动,不介意自己似乎永远追在他后头跑,只要他愿意让自己的背影留在她的视线内,她就乐意为他追随。
若硬要问她,为什么对毅爵有把握?她也无法说出真确,也许是那份隐隐约约的熟稔,也许是那个说不上口的幸福喜悦,总之她认定了他是她的正确,认定他们之间会有永远。
仰头,她微笑,春天漾在她脸庞。
“问你一句话,可以吗?”
他还是满面刻板,但她学会不害怕,就因为……爱他。
“说。”一天一天,他发觉自己越来越难抵抗她的笑脸,这个发现让他心底存了警觉。
“你喜欢我吗?”
她是个执著女人,和树后的不甘心女子一样,为了爱情,她情愿用性命去争取。
“我对你……不是喜欢这么简单。”他对她有恨、有怨、有怀疑,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爱情。
时芬将他的话解读成——他对她不仅仅是喜欢。
比喜欢还多一点的东西是什么?是爱情?对!是爱情。再一次,她对她的爱情充满乐观和信心。
她鼓吹自己相信世间有一见钟情、有前世情缘、有月下老人,相信了许许多多她以前不信,现在却执迷的神话爱情。
“我是个公平的女人,你给我爱情,我也会回馈你相同的爱。”靠在他肩上,幸福涨满胸臆。
她说她是个公平的女人——没错!欠她的,她不会放弃追讨,不管在追讨过程中她必须付出多少代价,她都不皱眉。
推开她的头,向前走几步,他提醒自己不能沉沦,他不断用过往来告诫自己,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你可不可以说说话?谈天是两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