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带着不安与惊恐。
泪水,又迸出眼眶。
“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她悲伤的小脸,他深吸了口气,才喑哑的开口,“我不要你记得。”
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他沙哑的声音,回荡着。
她问过他的,但他没有说,他也知道她害怕,知道她不想记得。
所以,他宁愿离开,也要保护她。
她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能将一切藏得如此久、那么深。
因为心疼,泪水又再度泉涌。
她泪眼蒙眬的看着这顽固的笨男人,“你怎么……这么傻……?”
“我很抱歉……”
他抬起手,温柔的抚去她脸上的那滴泪。
“别再哭了……别哭了……”
他伸出长臂,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沙哑的低声说:“我爱你……我不会再离开你……所以……别哭了……”
她环住他的腰,偎在他胸膛上,泣不成声的说。
“我爱你……”
“我知道……”他语音沙哑的,亲吻着她,红着眼眶说:“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掉……”
永远,是多远?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永远都不会忘掉。
她绝不会再让他孤孤单单的,怀抱着那可怕的记忆,一个人活着。
在那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还是夜夜恶梦连连,常常在夜半,就会哭着醒来,害怕他已被砍死在她的剑下,害怕她还留在那个过往,害怕这个现在才是梦一场。
她也一直觉得手上和身上沾满了血,所以总是不停的洗手、洗澡,和洗头。
它们纠缠不清,但他帮着她,始终陪着她。
她想洗,他就帮她洗。
她想哭,他就抱着她,让她哭。
他会陪她洗澡,替她洗头,温柔的帮她洗去那些梦魇、那些鲜血。
然后,他会和她做嗳。
他和她,就像荒原中,受了伤的野兽,回到了温暖而安全的窝,互相舔舐抚慰着彼此的伤口。
在她的询问下,他告诉了她,她前世死了之后发生的事。
关于蝶舞、关于云梦、关于澪,和那座已毁的城市,还有那幅铜画……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她知道,他是心碎而死的。
她记得,记得自己的魂魄,在他身旁流连徘徊,舍不得离开。
当他在哭时,她也跟着哭;当他在城里游荡时,她也跟着游荡;当他死去时,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他,却没有办法。
他看不见她,死了也看不见她。
鬼差带走了他,她跟着跑到了地府。
判官告诉她,因为他犯了罪,所以要受罚;因为她是自杀的,所以他看不见她。
自杀的罪很重,但她的状况情有可原。
“你必须重新轮回,还完你的罪,他则必须留在这里,受完他的罚。如此一来,你和他,将来才可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她哭着入了轮回,为了能再见他。
如今,他在这了。
看见她,拥着她。
跳动的心,温热的手,深爱着她的灵魂。
这一切,都值得了。
巴狼……耿克刚……
叫什么名字都没差,只要是他。
只要是这个会为她的遭遇而痛苦,为她的悲伤而心疼的男人。
“我很抱歉……”
“别说了,别再说抱歉……”她轻抚着他的唇,眼泛泪光的柔声道:“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难受,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我并不想离开你,可你看不到我,听不到我,我选择重新投胎,只为了能再次和你相遇。”
泡在浴缸的热水中,她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轻轻的吻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低诉着爱语。
“我爱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他的喉咙紧缩着,因她在怀中的事实而感动。
他爱怜的吻着她颈上的胎记,大手替她柔嫩的肩、光滑的背、纤细的腰,抹上肥皂。
她在他怀里呻吟着,将他的热烫包围在她的身体里,和他再次合而为一,感受他的激昂、他的力量。
再一次的,为他而燃烧,而融化。
料理台上,五颜六色的。
番茄、西洋芹、豆腐、虾仁、猪肝、牛肉、鸡,未料里过的食材,无论黑黄红白绿,全都堆得满满。
她以竹刀削着山药,用钢刀山药易氧化,所以她特别弄来了竹刀,将细长的山药削好了皮,切成了块,放到干净的水里,防止它们变色氧化。
压力锅的水滚了,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关掉它。
把一旁准备好的鸡切成块,过水氽烫,放凉。
她洗完锅子,将水龙头打开,让它维持着涓滴的细流,然后开始处理牛肉。
洗碗槽里,流水淙淙,鲜红的番茄在水盆里滚动,翠绿的西洋芹也在那流动的清水中。
阳光下,小小的厨房,有着缤纷的模样。
腌好了牛肉,她小心的打开压力锅,仙草的香扑鼻而来。
她把黑色的汤汁过滤出来,再把熬透的仙草渣捞掉,重新把浓黑的仙草汤倒回去,再把汆烫过的鸡,放进里头,合上盖子,重新开火。
每隔几分钟,她会看见坐在餐桌旁敲打键盘的他,会偷偷抬眼瞧她。
今天这一餐,是她好说歹说,才说服他,由她来煮的。
有几次,她看见他忍不住想起身过来帮忙,但他忍住了,因为看到她不以为然的挑眉。
所以,他忍着,瞪着面前的笔电,却始终心不在焉的偷瞧她,像才十岁大的男孩,屁股无法好好黏在椅子上。
男人不安又担心的模样,教她又好笑又心疼。
她知道,他怕她又烫着了手。
一天又一天,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楚,但那些恶梦也慢慢的不再出现。
渐渐的,她让自己只将好的记起来,把其他的都忘掉,至少尽量不去想。
一天又一天,她在他怀中,重新找到了自己。
但他仍担心,依然害怕。
她比他还要清楚,他有多怕。
她几乎没看过他睡,他总是醒着,就算偶尔睡着,只要她一醒,他也会立刻察觉,然后跟着清醒过来。
他的恶梦,比她的还要顽劣。
他曾亲眼见过,她死在他面前。
他总是战战兢兢的,呵护着她,守护着她,一边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她。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疗伤,就和她一样。
想起前世的记忆后,有好几个星期,她没有办法出门去工作,她害怕那些往事会再次偷袭她。
所以,她辞掉了那个工作。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活费的问题。
但他要她不用担心,他有钱,他把提款卡给了她。
后来,他和她去超市买菜,她到提款机去领钱时才发现,他是真的很有钱,不是说说而已。
他银行户头里的钱,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数字。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被那数字吓了一跳。
“我赚的。”他看着她道:“为了找你。”
这是他每一生赚来找她的钱,现在都用不到了,他已经找到了她。
秋水心口紧缩着,为他曾经历过的那段日子,而抽疼。
他并不是当商人的材料,他不够j诈、不够狡猾。
那个天文数字,绝不是这个顽固的笨男人,用几辈子就可以赚到的。
“你这个傻瓜……”
她差点在超市提款机的前面,哭了出来。
后来,她那要哭出来的模样,还引来了保全的关切,以为他想威胁抢劫她。
想到那次,秋水就忍不住想笑。
她在笑,粉唇微扬,偷偷的笑。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为什么笑?
他很想问,却只能坐在这边,感动的看着她低着头,愉快的在厨房里做菜。
那,像是一幅画。
炉子上,炖着汤。
阳光穿透了蒸腾的白烟,洒落在料理台上,将一切都照得闪闪发亮。
她俐落的拿着刀,处理着番茄和芹菜,豆腐和猪肝,还有大蒜与葱段。
他不是很清楚她要做什么菜,她总是能随手变出新的花样。
她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在看,唇边漾出一抹更温柔甜美的笑。
“很快就好了。”她笑着说。
“我不饿,你慢慢来。”他说。
“或许你应该要先回隔壁去工作?”她好笑的看着他,开口建议。“比较能够专心。”
他知道,只是忍不住想看她。
“这里就很好了。”他说。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噙着笑,戴着她的铜铃继续做菜。
前些日子,他把整理好的铜铃,还给了她。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珍惜的将它们紧拥在心上,泪水盈眶,就像第一次收到它们时一样。
“谢谢你……”
“别谢我,这是澪找到的。”
他这么说,她却还是伸手抚着他的脸,含泪带笑的亲吻他。
不过,那一夜,她趴在他身上,不安的问:“你回去过吗?”
“嗯,我回去过。”
“你想,我们的骨头还在那边吗?”
“不在了,很久以前,浔就处理掉了。”
她松了口气,“幸好,我可不想被人当作展示品,放在博物馆给人看。”
他也不想。
不过在她提起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这回事。
那一世,他死后,是蝶舞葬了他,她把他和阿丝蓝合葬在一起,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以让她与他在一起。
也许那样做,真的帮了些什么。
虽然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但她现在的确和他在一起了。
厨房里的她,起了油锅,开始炒菜。
他看着她轻巧的移动,挥舞着锅勺,尝着味道,就像久远以前他与她生活在一起时的模样。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很快的,她巧手料理出一道又一道的佳肴美馔。
她炒完菜时,才准他上前帮忙,把菜一一端上了桌。
番茄烩豆腐、伺首乌肝片、枸杞烧牛肉、香酥蜜山药、西芹百合炒虾仁,还有一道她用压力锅炖煮出来的仙草鸡汤。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面有一半是补气治失眠的,另一半则可以强身健体、补精益气。
那一桌子的菜,都是为他煮的。
他心一暖,却又忍不住想笑。
她担心他睡不好,恐怕也担心他精力会透支。
“你笑什么?”她拿着饭碗走出来,凑到他身边问。
他看着她,轻笑道:“我以为我在床上的表现,应该还算好。”
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她蓦然红了脸,脱口辩解道:“今天就刚好买到这些菜嘛,如果你状况真的不好,我就直接买生蚝了。”
闻言,他笑了出来。
“我会尽量让你不需要买它回来的。”
她小脸爆红,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尴尬,却也为他难得一见的笑,感到心口发暖。
好久,没有见到他的笑了。
她希望,往后的每一天,都能见到他的笑。
“怎么了?”
她的怔忡,让他不禁开口。
秋水瞅着他,微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心上,“我们明天,去公证结婚吧。”
这是第二次了,她和他求婚。
她的容颜是如此温柔,如此婉约。
“证人可以找绮丽和澪,好不好?”
她的心,在他的掌心下,跳跃。
看着眼前娇小甜美的女人,他哑声点头承诺。
“好。”
她开心的笑了,牵握着他的手道:“来吧,我们来吃饭,吃饱后到楼下找绮丽和老板,请他们联络澪。对了,你觉得我要是发帖子给蝶舞,我是说可卿,她会来吗?”
他点头,红着眼眶,回答她的问题,“她会来的,一定会来。”
“那我一定要好好敲那个仇天放一笔。”
她的话教他不禁轻笑。
仿佛云开雾散,一切恩怨,都随着她的笑语,逐渐消散。
幸福的模样
他睡着了。
她侧躺在他身旁,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已经有许久,没看过他如此放松。
舍不得,叫醒他。
所以,她醒来后,只是躺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