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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恋(下)第5部分阅读(2/2)

说。

    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我们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男人的声音,冷硬开口。

    我需要。

    火冲天,映空。

    大雨滂沱。

    “小姐,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不……不要……”

    她踉跄的退开来,摇着头,匆匆转身跑了出去。

    但来不及了,那些画面霸占着她的脑海,不肯走。

    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想起来——

    她慌张狼狈的逃出了那间店,跑到了大街上。

    招牌、车灯、霓虹闪烁,都像火。

    阿丝蓝,别回去!别回去啊!救你自己吧——

    妖怪张开血盆大口,咧嘴而笑。

    不!不要不要不要——

    她害怕的转身,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奔逃着,分不清方向,无法确认真实与虚幻,无法辨别过去与现在。

    鲜红的血,漫天洒过。

    她的脸、她的手,都是血。

    救命啊!救命啊!

    阿丝蓝,你做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

    她在心里呐喊着,却无法阻止,手起刀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人们呐喊着、哀求着,却逃不过她手里的刀。

    求求你、术求你——阿丝蓝——

    泪水放肆奔流,她闭上眼,掩着面,却还是无法挡住那些残忍的画面。

    “不要啊——”

    她哭喊着,却看到那跪地恳求朝她磕头的妇人,头飞了、手断了,肚破肠流。

    求求你、求求你——阿丝蓝——

    “别求我了、别再求我了,快跑啊、跑啊!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她哭着大喊出声,警告着。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被她发疯似的模样吓到,离得她远远的。

    过往的人们,却依然在求。

    求求你、求求你——阿丝蓝——

    刀光,闪了又闪,切了骨、沾了肉、染了血。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幸免。

    身体里的妖魔狂笑着,为自己的战果,沾沾自喜。

    救命啊——别杀我——

    她狂乱的在热闹的大街上飞奔,想摆脱那些可怕的影像,却怎样也做不到。

    它们如影随形,似附骨之蛆,死巴着她不放。

    她提着大刀,玩弄着人们,看着人们哀求,然后杀掉他们。

    她砍杀了一个又一个认识、不认识的人。

    人们死前的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怕她、恨她、诅咒她。

    她杀掉了每一个她看见的,挡了她的路的人。

    身上的衣,被血染得通红。

    手上的刀,被肉骨撞得钝了。

    然后,她拾起了一把剑,锋利如新的剑。

    她不想去拿,却还是从那尸体手中,拾起了它。

    阿丝蓝?

    有人叫唤了她的名字,她惊恐的看见那个男人,那个和她一起长大,共同生活,她爱之如命的男人。

    巴狼。

    不要、不要!别是他、别是他!

    她胆寒的哀求,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朝他走去。

    大师傅……她已经不是阿丝蓝了……她被附身了啊……

    不会的!她是白塔的侍女,她不会被附身的!

    “我会的,我会的,我已经被附身了,你快走啊!”

    她跪在大街上,无法自己的哭喊着。

    阿丝蓝,把剑给我。

    大师傅,你醒醒啊!你看看她身上那些血,她才把阿莱师傅杀死了!那不是阿丝蓝!她已经不是阿丝蓝了啊——

    你胡说!

    告诉我,你没有被附身,对不对?你还认得我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你听他的,听他的啊——”

    她泣不成声,害怕他会死在她手中,但他听不到她的警告,他不相信,他不肯走。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露出了微笑,她可以看见他眼中露出了希望。

    但她在他面前,举起了剑。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惊恐伤痛的意识,在那庞大可怕的黑暗之下,只是个小小的存在。

    “不——”

    她痛苦的嘶喊着,却还是挥剑往他砍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他?

    她努力想要抢回对身体的主控权,手上的剑,却一剑又一剑的,朝他砍去。

    阿丝蓝,是我啊!

    他泪流满面,痛苦的朝她喊着。

    你醒一醒——

    “我也想,我也想啊……”

    她环抱着自己,哭着。

    我是巴狼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快走!快走啊……”

    阿丝蓝!求求你——

    “别求我了……别求我了……”

    她抱着头,哭着哽咽,再也承受不了,霍然转身,再次飞奔,试图逃避自己对他挥剑的画面,逃避他的伤、他的惊、他的痛。

    城市里,霓虹闪烁。

    亮着灯的大楼,像巨大的怪兽。

    就连行道树,都像张牙舞爪的妖魔。

    人们骇然的闪避着她,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几欲疯狂的她,哭着逃跑,却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巴狼、巴狼、巴狼……

    她哭着,看见他流了血,受了伤,因为她的疯狂,痛欲断肠。

    叭——

    尖锐的喇叭声,伴随着刺耳的煞车声突兀的响起,穿透她的意识。

    她回过身,车头灯就像妖怪的两眼,闪着刺眼的光芒,飞快朝她迎面而来。

    看着那辆车,在那一秒,她只能流着泪,站着,无法动弹。

    “秋水!”

    听见叫唤,她抬眼,看见他惊慌的脸。

    就像那一天。

    耿克刚……巴狼……

    他们的面容,在眼前重叠。

    现在她知道,他到底爱的是谁了。

    泪潸然,她看着那个她前世今生最爱的男人,想对他微笑,想告诉他,她爱他,车却已冲到身前——

    那一天,好冷。

    层层的云,在天上堆积着,遮住了明月。

    寒风呼呼的吹,吹得人仿佛连心都寒冻起来。

    当他看见她从对街的人行道,跑到马路上,即将被车撞到时,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不顾危险的穿越大马路,朝她跑去,扬声狂喊着她的名字。

    夜风扬起了她的发,车灯照亮了她秀丽的容颜。

    他几欲疯狂,用尽了全力,朝她飞奔。

    她听见他了,在那瞬间,她抬起含泪的眼,看着他,扬起无奈的微笑。

    那一夜,真的好冷好冷。

    她吐出来的气息,都化成了氤氲的白烟。

    强烈的车灯,照得她在风中飞扬的乌黑长发,亮得发白,如丝似雪。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时的表情。

    不!不要再来一次——

    他再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就算要死,也要一起。

    在那一秒,他奋不顾身朝她扑去。

    她盈满泪光的大眼里,有着错愕、无奈、惊恐、不舍,还有他。

    转瞬,如永恒。

    他本来以为他会来不及,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人事物,似乎都停了那么一停。

    空气凝窒着,似寒冰冻结。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他及时扑倒了她,将她紧抱在怀,往人行道那儿摔跌。

    车子在煞车声中旋转,反向冲到了路中间的分隔岛上。

    一时间,喇叭声、煞车声,纷纷大作,剌耳的响了起来。

    人们被这场意外吓到脸色发白,在路边议论纷纷。

    他心惊胆战的爬起来,看着怀中的她。

    “秋水?”

    “我……我没事……”她颤抖着,泪水直流。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边撞伤了?”他检查着她的手脚。

    “没有……”他的出现驱走了那些画面,她摇头,哭着说:“没有……”

    她没事,至少表面看起来没事。

    他还没松口气,她已经埋首在他怀里,颤抖惊惧的哭了起来。

    然后,他才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是澪。

    她手上握着一支怀表,旁边那身穿唐装留着长长发辫的男人,大惊小怪的,从她手中把表抢了回去。

    她被骂了,却看着他和秋水这边,嘴角浮现淡淡的笑,然后才回身,跟着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他见过那个男人,他也常出没在咖啡店中,是老板的弟弟。

    刹那间,他知道,澪偷了那人的东西,帮了他一把。

    在刚刚那一瞬,时间的确停止过。

    秋水冲到马路上的意外,几乎造成一场连环车祸,但仿佛奇迹一般,除了他和她有些擦伤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连那个倒楣的司机都毫发无伤。

    当司机发现自己没撞死人时。差点腿软的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当然,也不免臭着脸,叨念咒骂了好几句“夭寿”。

    但是看秋水哭成那样,加上其实除了被吓了一跳之外,又没什么大碍,司机念归念,也只能自认倒楣的摸摸鼻子,开车去庙里收惊。

    不到几分钟,车流又再次顺畅了起来。

    他则抱着在怀里哭个不停的她,一路走回家。

    干冷的空气,徘徊在城市的夜空,久久不去。

    回到家后,他替她身上的擦伤上了药,再帮她拭去泪水,倒了杯温热的开水给她喝。

    但那没有用,她仍在颤抖,还在哭泣。

    她吓坏了,他也是。

    刚刚那一刹,至今想起,依然教他胆寒不已。

    所以,他只能抱着她,安慰她,也让怀中这个小女人,真实而温暖的存在,安慰自己。

    怀里的她啜泣着,泪水流个不停,娇弱的身子直发着抖。

    “没事了……没事了……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为她受到的惊吓,感到心疼,但他安慰的话语,却只唤来她更多的泪水。

    “别哭了……”

    轻轻拥着那娇小的女人,他亲吻的她的额、她的发,一次又一次,温柔的拭去她的泪。

    好不容易,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些,但还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好一点,只能轻轻拍抚摩挲着她的背。

    秋水缩在男人温暖的怀中,吸着鼻子,咬着唇。

    他的心跳,规律的在她耳边轻响着。

    她紧紧的揪着他的毛衣,害怕会失去他,害怕那些狂乱的影像会再出现。

    她不要想起,真的不想记起,但她又忘不了,忘不掉他。

    那一切,是如此恐怖可怕,像恶梦一场,却又真实得有如曾经发生过。

    她真希望,那只是她的恶梦,但她的身上,仿佛仍残留着黏腻腥红的血,她的手,好似还握着那把刀,那把剑。

    “我……我刚刚……看到了一幅画……”

    她粉唇轻颤,抬首看着他,眼睫上还沾着泪。

    “一幅铜画……”

    他虎躯一震,脸色在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我认得……上面的男人……”她含泪看着他,抚着他的脸问:“他长得不像你,但他是你,对不对?”

    所以无论他怎么藏,怎么挡,那些古老的过往,就是不肯放过她。

    他原以为,她哭,只是因为车祸,怎么样也没想到,是因为那些挥之不去的恶梦,那些教人心悸的曾经。

    “你……”他的瞳眸收缩着,嗄哑开口,“想起来了?”

    “所以,那是真的?”她脸色惨白,颤抖着,“我以为……我以为我疯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挺身为她对抗世界,愿意为她遮住外头的风雨,愿意为她承担所有,但他没有办法消去她的记忆,没有办法不让她记得。

    “你没有。”他不舍的抚着她苍白惊惧的小脸,嗄哑的道:“你没有。”

    “那些……曾经……发生过?”她害怕的,不敢相信的开口问。

    “我很……”他很想说谎,但她需要真相。“抱歉。”

    “不……”秋水面无血色的闭上了眼,瑟缩着,因惊慌而喘息。

    “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死命的摇着头,慌乱的起身,从他怀抱中退了开来,哭苦笑道:“这才不可能是真的。”

    那些血,似乎又漫过了天,泼溅到了她身上。

    她不断的甩着手,拍抹掉身上那些鲜红的血,哭着指责他道:“你骗我,对不对?这只是玩笑?只是你和我开的玩笑,对不对?还是我吃了太多的药,对了,都是那些消炎药害的,才会害我脑袋都不清楚了!这世上哪来的妖怪?我才没有杀过人,我是方秋水,你是耿克刚,什么前世今生?什么狗屁轮回!我才不信这些——”

    眼看她如此惊慌,甚至开始反驳,他忙起身抓住她,“秋水,你听我说。”

    剑芒,轻闪。

    妖魔,咧嘴,笑着。

    她猛地伸手推开他,慌乱的喊道:“不,你放开我!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但他不肯放手,只是紧抱着她。

    “不要!你放开我!”她哭喊着,害怕自己又伤了他。“我会杀了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他拥着她,安慰道:“你别怕,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不要,你放手,你走啊……走啊……”她痛哭失声,推着他,却无法挣开他结实的怀抱。

    “我不会走的。”他拥着那哭到断肠几欲疯狂的小女人,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走的,我绝不再留你一个人。”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顽固?我叫你走啊!你听不懂吗?走啊——”

    她哭着,挣扎着,抗拒着,愤怒的尖叫着,捶打着他。

    “我爱你……对不起……我很抱歉……”

    可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他始终没有松开手,只是心痛自责的含泪抱着她,任她捶打、咒骂、指责着,直到她终于累了、倦了,直到她再次在他怀中放松下来,不再挣扎。

    “我爱你……对不起……我很抱歉……”

    他重复着,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抱着他,哭到不能自己,气这个顽固的男人,却更爱他。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没疯,如果你疯了,那我一定也是疯子。”他抚着颤抖啜泣的她,“就算我们俩都疯了,我还是爱你。”

    那嗄哑深情的的告白,让她的泪再度泉涌。

    那一夜,她在他怀里哭到睡着。

    绿叶,在窗外闪耀。

    因为那片绿意,她醒了过来,用干涩的双眼,看着晨光,慢慢爬上了他疲惫的脸庞。

    他凝望着她,满眼都是担忧与不舍,还有无尽的悲伤与歉意。

    这个男人,粗犷的脸上,犹有干涸的泪痕。

    心痛,似乎永无止境,对他的心疼,却更深。

    昨夜,她睡睡醒醒。

    只要一闭上眼,稍稍放松下来,那些过往又会聚在眼前。

    那可怕的梦魇,不肯轻易离开。

    所有血腥的片段,一再重复上演……

    在那一个寒冷而疯狂的夜晚,泪聚成海。

    她分不清自己身体里存在的,究竟是谁。

    有时候,甚至无法分辨过去与现在。

    好几次,她在黑夜中惊醒,只能颤抖地环抱自己,泪流满面,听不清他在一旁焦急担忧的话语,无法回应,只能任那些悲伤的过往,排山倒海的袭击她。

    但他总是捺着性子,拥着半疯的她,陪着她,安慰她,和她道歉,对她保证一切都已过去。

    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喉头一紧,沙哑出声。

    “你是……从何时想起来的?”

    “不久。”他说。

    他的回答太过简略,太过模糊,太想掩饰什么。

    “不久,是多久?”她喉头一哽,再问:“一年?两年?认识我之前?多久?”

    他眼里的痛,让她心一凛。

    过去这些日子,相处的回忆,浮现眼前。

    他瞪视着她脖子上的伤痕,他红了的眼眶,他那可疑的泪光。

    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伤,却没料到,他所隐藏的伤,竟然如此的沉重而巨大,远远超过她所能想象。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就记得。

    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眼底偶尔会出现如此绝望压抑的神情,像是在害怕什么。

    现在,她晓得了。

    所以他才会那样看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她。

    “你一直没忘记过。”

    这是陈述,不是问题。

    他紧抿的唇,收缩的瞳眸,证实了她的怀疑。

    难怪他总是那样渴望的看着她,难怪他的眼里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