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三舅舅的意思?”
七喜低下头,深深地作了一揖:“七喜……告退。”
若是三舅舅的意思,他又为何要如此?
李恒忽然想起上一次选秀女的事。当时群臣请谏,是想劝陛下广纳妃嫔,陛下当时并没有说话。过了好几天,才批复了那些折子,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只是改成了给太子选妃。
那么陛下隔了好几天才批复,难道是因为母亲说了什么,才让陛下改变主意的么?
而陛下替他选妃,意思是太子有子嗣也是一样的,但这是建立在他始终都是太子的前提下。倘若他这一次事败,那么这个前提也就不再成立,即使陛下不会迁怒于母亲,选妃的事应该也是板上钉钉了。
陛下正值壮年,而母亲已经算是年老色衰。对于母亲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索性把父亲禁锢在她身边,再无须纳妃,不是么?
他再次想了想七喜最后的几句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舅舅是可以支持他的,或者说到了某种情况下,郭家就必然选择支持他,否则就可能面临覆灭。
而母亲,明面上是不可能支持他的,因为她还是陛下的贵妃,若是陛下知晓,定然会于两人的情分有碍。但私底下,既然母亲没有直接召他去训斥,或许……
七喜回到蓬莱殿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念云听见他的声音,便对坐在旁边做针线的茴香道:“茴香,茶叶好像快喝完了,你去尚食局取一些来。”
茴香出去了,七喜高高瘦瘦的身影才到了门口:“娘娘。”
大殿里此时并无旁人,念云有些着急,“七喜,你去东宫了,如何?”
她的目光很是焦灼,脸上的妆粉都有些脱落,大约也并没有心情去打理自己的妆容。东宫那一位,是她唯一的儿子,被她视若珍宝。
七喜微微垂眸:“七喜已经向殿下透露了娘娘的意思。”
“那……那他怎么说?”
七喜摇摇头:“七喜不知,殿下只说他已经知晓娘娘的意思,七喜不敢妄加揣测。”
“你……”念云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七喜,你真的把本宫的意思跟他说了么?他怎会什么都不说,他怎能……”
七喜低着头,声音毫无半点波澜,“是。”
念云颓然瘫坐在那张搭着熊皮的大椅子里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宁儿还在就好了,有了宁儿,大概就不会出今日的事。她也不必担心恒儿,无需恒儿来承担什么责任,他自可以去过他想要的生活,娶他喜欢的女子。
可她的宁儿不会回来了,连她的恒儿,一个不当心,可能也会失去……
外头传来六福拖长的嗓音:“皇上驾到——”
念云惊得跳起来,连忙敛了衣裳要跑出去迎接,刚跑到门口,正好李淳已经从外头进来,差点撞个满怀。
李淳扶住她,“怎么了,念云,今儿这样失魂落魄的?”
“没,没有。”她连忙掩饰,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陛下怎么过来了?”
刚问完,她立即明白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陛下十日里有六七日是在蓬莱殿歇息的,晚膳也经常在蓬莱殿,过来有什么奇怪的?
好在陛下并未同她计较,而是扭头对七喜道:“七喜,六福,你们先下去,朕有话同贵妃说。”
屋里只剩下她和李淳两个人,念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陛下有什么事,这样一本正经的同妾说?”
李淳的眉头拧得紧紧的,拉着她坐下,“念云,有些话,朕说出来,你不要多心……”
念云怔然看着他,一时连眼睛都忘了眨。他说得这样郑重,她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李淳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恒儿的东宫,好像有些不恰当的动作……”
念云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她的吃惊不是装出来的,但这话从陛下的嘴里说出来,她的心反而又略略地放了回去。陛下选择了同她坦诚相告,总好过直接出手。
“陛下的意思是……”
李淳冷哼了一声,“朕看恒儿这心是越发的大了,这个太子之位难道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么?”
“陛下,恒儿他……”念云一时有些着急,慈母之心尽显,“恒儿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想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撺掇……”
李淳在屋里踱了几步,“朕也是这般想。恒儿这孩子,虽然才能谋略平平,但一向不像个野心大的人。这一回的异动,想来一方面是为了朕搅他婚事而心存芥蒂,另一方面……背后恐怕真有什么人在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