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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狐九瑟回了万窟洞后,便将琳琅的一干遭遇道与狐爹狐娘听,自然少不了加油添醋一番。狐娘一听当即大怒,立马便要驾云去与龙王理论。幸得狐爹冷静,权衡利弊与狐娘分析了一番,这才勉强将狐娘的怒火压下。
而南襄上仙与龙九殿下二人之间生出这般有悖伦常之情,传到天君耳中自然少不了一番责罚。不过一个是万年上仙,一个是龙王爱子,天君自是手下留情不欲苛责。却不料龙九殿下竟执迷不悟,死活不肯斩断情丝,而南襄上仙向来理智,此番却也由着龙九殿下胡闹,可见二人实乃已情根深种。
于是天君震怒,将二人打入轮回,直至参透红尘方可再回天庭。旨意一下,众仙哗然,而那二人却是毫不犹豫地接旨谢恩。
此事传到青丘之时,狐九瑟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突闻此举,兴奋地高举着鸡腿便绕着桌子狂奔了两圈,心中一阵幸灾乐祸,对天君的崇敬之情绵延不断,只差在洞口挂上“天君英明”此类横幅。
到这厢,此事便暂告一个段落。
翌日,狐九瑟被难得起了个大早的狐娘自床上拖起。狐娘心情愉悦地望着狐九瑟洗漱完毕,又觉着女儿自个儿绾的发髻不够美观,便亲自动手替狐九瑟把头上的琉璃锁拆下,换了根玉簪子将发绾起。
狐九瑟纳闷地瞧着狐娘,问道:“娘亲,这是做什么?”
狐娘满意地望了眼狐九瑟的妆容,拉起她便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老娘替你约了文曲星君的长子吉凭上仙,你给老娘好生去赴约,莫再搞出些事端来。”
狐九瑟不敢拒绝,便应承了一下。然心中一想,那文曲星君鹤发童颜,却是天上人间走了好几百遭,想来这年纪没有二十几万岁,便也有十几万岁了罢。若是按这般推算,那么文曲星君的长子少说也有五万岁……
当下便停了脚步,抱住一旁的柱子不肯再走。连连摇着头,可怜兮兮道:“娘亲,你女儿我不过四千来岁,正当风华,你如何忍心将我与一个五万多岁的老家伙配成一双?”
狐娘面色沉重地将她望了望,叹口气道:“孩儿,你莫要怪娘亲!要怪便怪你自己不争气,放眼天庭,上至一万岁下到一千岁未曾婚配的仙友,老娘我哪个不曾替你邀约过?可你呢?若稍有些姿色的便朝着人家涎笑,没有姿色的便将他们拖去天河弄湿人家的袍子。到了最后,竟是连钟馗家的孩子也不肯应你的约,你叫老娘如何是好?”
狐九瑟瘪了瘪嘴,懦嗫道:“那娘亲也不能让我与那……那……”
狐娘沉重地拍了拍狐九瑟的肩,安抚道:“莫急,那文曲星君老来得子,吉凭上仙也不过三万八千岁。”
狐九瑟顿时老泪纵横,“娘亲,他可比爹爹还要大上一万八千多岁!”
狐娘怜惜地将她一望,“无妨无妨,如今天庭上盛行忘年恋,老娘前些日还瞧见那张果老的蠢驴上驮了个妙龄少女。”
狐九瑟紧紧搂着柱子不肯撒手,大有誓死不从的模样。
此时狐爹自一旁悠然踱步而出,抚了抚唇边的两撇小翘胡子,对狐九瑟笑道:“瑟瑟莫急,爹爹告诉你,那吉凭上仙可是个万里挑一的翩翩美男子。”
狐九瑟嚎声一顿,眨巴着眼问道:“爹爹你说的可是当真?”
狐爹认真地点了点头,“比龙王家的珍珠还真!”
狐九瑟眉眼一弯,立刻撒手放开柱子,将有些褶皱的衣裙抚平,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本上仙便去会他一会。”
狐娘万分钦佩地望了眼狐爹,又对狐九瑟说道:“快去快去!老娘替你约在天河边上,迟了便见不着了!记着端庄些,莫吓跑了人家!”
话音刚落,狐九瑟便已腾云而起,只一稍,身形便已成了一个隐约的小点。
狐娘眯着眼揪了揪狐爹的小胡子,凉凉道:“翩翩美男子……嗯?”
狐爹忙低下头笑嘻嘻道:“的确是霉呐!听说那文曲家的娃儿百年才洗一次澡,可不是身上都发了霉的霉男子么!”
狐娘哭笑不得,望着狐九瑟离去的方向,轻叹道:“这傻孩子,难道不知道她爹爹大名便叫狐诌么?”
狐爹两撇小胡甚是得意地往上一翘,搂着狐娘哈哈大笑。
天河便在月老府的不远处,常有仙官仙姑去月老那儿讨了红线,再应景地手牵着手或手环着腰在天河边上来回走上一遭。河畔芳草萋萋,河中鸳鸯嬉戏,对影成双。
狐九瑟踏云而至,理了理发髻,摆出一脸端庄模样,便朝天河走去。然平日热闹非凡的天河,此刻却是空无一人。狐九瑟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众仙友定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怕打搅了自己与吉凭上仙之约,这才将天河让给了他们二人。
唔,仙友们果真还是有些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赞扬!
双目环视一圈,便瞧见一身黑衫男子正立在河岸处,微风起,青丝舞,长袖飘摇。
狐九瑟将男子肩腰臀三处目测丈量一番,嘿嘿一笑自语道:“唔,这身量倒是不错的……”
语罢便走至那人伸手,垂首轻咳一声。
那人堪堪回转身来,声音低沉如垂垂星子,问道:“这位可是青丘之上的九瑟仙姑?”
狐九瑟暗暗将五官摆摆端正,挤出一个柔柔笑意,缓缓地抬起眼眸,娇声道:“小仙正是,这位仙友便是……啊——”
话未说完,却见狐九瑟将一双眼瞪得堪比广目天王,五官扭曲,连连倒退两步。
吉凭上仙忙上前一步,关切道:“仙姑怎的了?”
狐九瑟望着面前一张黑黝黝的脸庞,粗长的眉下赫然生着两条细缝,此时正努力撑大些盯着她看。微有些暗红的酒糟大鼻,下边是一张腊肠厚唇。冲她微微一笑,便瞧见原是两颗门牙处如今黑黑一片,也难得这吉凭上仙讲话时却不漏风。
吉凭上仙见狐九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黑面一红,半掩着嘴道:“仙姑这目光好生无礼,盯着小仙竟是移不开眼了么?”
狐九瑟脑中仿佛被雷公金跋一震,嗡嗡作响,忙垂下眼道:“对不住!对不住!”
吉凭上仙微微笑道:“无妨,其实小仙早已习惯仙姑们这般带着艳羡与爱慕的眼神,小仙并不在意。”
狐九瑟呐呐道:“吉凭上仙好肚量……”
吉凭上仙又冲狐九瑟露洞一笑,伸手摘下一片竹叶化作一叶扁舟,道:“不如你我二人便在天河一游,九瑟仙姑觉着如何?”
狐九瑟眼也不敢抬,心中将狐爹狐娘咒骂了千遍万遍,欲哭无泪地应道:“全凭上仙做主……”
吉凭上仙撑着两条细缝将狐九瑟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赞许道:“见着我这般俊朗容貌却不曾晕过去的,倒也就九瑟仙姑一人了,这莫不是你我二人有缘?”
狐九瑟连连推说道:“吉凭上仙这般天人之姿,岂是小仙这般尊容可配的上的?小仙方才只瞧了上仙一眼,便觉着是昴日星君将日头扯到了小仙眼前,竟是难以睁眼了。若小仙再多瞧上两眼,此时怕也早已晕厥过去了。”
最后一句却是大实话,若再瞧两眼,指定被他吓晕过去。
吉凭上仙满意一笑,率先踏上扁舟。
狐九瑟依旧低垂着眉眼,在舟尾处当心翼翼地站定。
吉凭上仙伸手幻出一把折扇,刷的将扇面打开,一下一下地轻摇着,青丝随风飘荡。又忽的坐在舟旁,脱了鞋袜,将一双汗津津臭烘烘的脚丫子伸进了天河之中。却一脸陶醉之意,口中沉声低吟:“春光澹沱秦东亭,渚蒲牙白水荇青。水清石礧礧,沙白滩漫漫。地僻无网罟,水清反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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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九瑟用眼尾扫了扫河中,却见彼时澄净的河水污了一大片,黑压压地看不见河底。忙又往后退了一步,万分艰难地称赞道:“吉凭上仙好文采!好文采!”
吉凭上仙一甩发丝,将衣襟敞得大了些,露出里厢黑黄莫辨的亵衣,笑着问道:“那么九瑟仙姑认为,小仙与那不迟上仙,谁的文采更好些?”
狐九瑟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吉凭上仙更胜一筹!”
然心中却已是庐山瀑布泪,小花狐狸,本上仙此番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吉凭上仙甚是谦虚地一颔首,“九瑟仙姑谬赞了。”然脸上神情却颇为高傲,似是在道:事实便是如此,那臭狐狸怎能与我比得?!
狐九瑟抹了把汗,默默地立在舟尾嵌入了背景之中。
而那吉凭上仙却是来了兴致,高声吟了十几首诗句后,竟是突发奇想地欲唱上一段黄梅小曲。狐九瑟竭尽全力阻拦未果,只得给自己的双耳下了禁咒,如此便听不见一丝响动。只瞧着吉凭上仙满面兴致,肥唇上下颤动,且一双小眼时不时地望向她之时,她便勉强牵牵嘴角,抚掌赞叹配合一番。
如此一来,那吉凭上仙更是兴致高昂,当即便要脱了衣裳下河去遨游一番。
狐九瑟一见这阵仗,忙解了咒,上前阻拦道:“这天河水甚凉,吉凭上仙还是莫要下水为好。”
吉凭上仙感动地猛然握住狐九瑟的双手,泪水盈盈道:“瑟瑟,你我初见,你便这般关心我。我知你其实心中对我心仪已久,我对你也颇为满意,不如我们即刻便去月老那儿取根红线,明日便把婚事办了罢!”
狐九瑟鼻中猛然窜入一股怪味,几欲作呕。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下了天河,怒道:“你休要白日做梦,本上仙忍你很久了!”
那吉凭上仙自水中探出头来,黝黑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白痕,咧嘴笑道:“瑟瑟不必害羞,我明日便去青丘提亲。”
狐九瑟深吸一口气,连连朝水中猛击数掌,直至水面翻腾,激起数丈高浪,再无人头冒出来时,方才一甩衣袖唤出云彩,满面怒容地踏云离去。
天河水波荡漾了一阵,便回了平静,却是寂静地连一丝声音与一只活物也瞧不见。此情此景,只有一句诗方能概括,便是——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且说狐九瑟驾着云彩直直冲入了花不迟的洞府之中,听闻花不迟正在沐浴,便收了云彩急急往温泉处走去,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花不迟早已料得,便披了件薄衫斜躺在一旁的榻上,面容绯红,眸色氤氲。
狐九瑟一把推开门便冲了进去,泫然欲泣地冲入花不迟怀中,抽搭道:“呜……小花狐狸……娘亲和爹爹欺负本上仙!”
花不迟勾了勾嘴角,伸手抚了抚狐九瑟的长发,语气中带了一丝戏谑,问道:“怎的?今日不是又见美男去了么?”
狐九瑟哀怨地抬起脸,道:“美男?小花狐狸,本上仙曾从太上老君的前尘后世镜中见得,后世的西边生着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的怪物,他们还自个儿创了画派。本上仙至今还记得,一种为抽象派,一种为野兽派。”
花不迟抿嘴一笑,“哦?那吉凭上仙是哪个派?”
狐九瑟回想起吉凭上仙的样貌与作为,身子一抖,道:“那吉凭上仙倒算厉害,算是个集大成者,那副尊荣瞧着便像是一半抽象派一半野兽派!”
花不迟顿时笑得腹中一痛,“瑟瑟,你……”
狐九瑟怒目而视,“你还笑话我!”目光忽的又是一软,小声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