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的大嗓门,萧夜隐隐都能听见。
阵地两侧的鼠式战车,微微颤动着悬浮而起,两千骑兵翻身上马,亮出了手里的弯刀、火/枪,随时可以闻令而出。
用望远镜看着战壕里的那些军士,萧夜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刺刀给他们配上,哪怕少出一些步枪也值当了;毕竟,狩猎刀实在是短了点,近身搏杀起来吃亏的还是军士,鞑子弯刀又太笨拙。
拔木措部落营地里的动静,让停下了脚步的泰刺齐,不由得鄙视这些盖伦部落的贼子,盖伦部落旗子在这里竖了好几天,那些居延湖附近的部落,已经探明了吃肉的贼人是哪个了。
没有济农亲卫那样多的三眼火铳,也没有青铜火炮,作为耿直的草原汉子,泰刺齐追求的就是用彪悍的马队,冲上去用弯刀摧毁任何敌人,那样才是真正的勇士,是草原雄鹰的本色。
于是,“冲,全体冲锋,踏平拔木措部落营地,砍下贼子的脑袋,”随着泰刺齐粗犷的大吼声,亲卫们纷纷吹响了一往无前的冲锋号角。
半里地后面的五千马队,呼应着号角声,也在缓缓提起了马速。
稳坐马上,泰刺齐手里的弯刀一挥,流水般涌上去的鞑子骑兵们,就像不可遏制的洪流,变出一个锋利的箭头队形,呼啸连连扑向了那不高的缓坡。
带着亲卫驻留原地的泰刺齐,眼光还是很犀利的,三里地的距离,战马冲到营地时,正是马速最为猛烈的时候,就凭着三千骑兵的冲击力,他想不出能有啥的人挡得住。
除非前面有大明军队那样的连环阵车,但现在他看不见。
更何况,后面还有更为气势雄壮的五千骑兵,那简直是杀无赦了,那些躲在地底下的盖伦部落的马贼,只有被砍了脑袋的一条路。
“彭、轰隆,彭、轰隆,”数十个跳雷炸响,放到了几团聚在一起的骑兵,也促使着鞑子骑兵拉出了松散阵型,鲜血刺激着鞑子勇士们,愈发地催动战马,踩着地上的血肉爆发了更大的冲击力。
冲锋,只有向前冲锋,否则先死的就是自己,还要拖累其他人,这一点鞑子骑兵很清楚,甚至都不能随意转动方向。
噼啪、噗通,宽长有一里地的陷马坑,折损了不少的战马,摔伤在地、被身后马蹄踩死的鞑子,也没阻挡马队洪流的路线;济农派来亲自领军的万夫长,那威慑力是各部落不能抬头的,为济农去死部落也荣光了。
长生天的光辉在照耀着他们的生命,鞑子们无比的自信,嗷嗷怪叫着发出了阵阵的吼叫声。
刚刚冲过陷马坑的马队,已经逼近到了战壕百步外,头顶上数百枚呼啸而下的榴弹,咔咔地砸了下来,砸起了团团火光。
“彭、彭,碰、碰,”一千杆火/枪、猎枪,夹杂着清脆的步枪声,对着鞑子的马队打出了一片弹雨,举着圆盾的鞑子骑兵们,尽管不时有人惨叫着落马,但马蹄也踏进了战壕外的五十步内。
啪啪啪,鞑子骑兵手里的角弓,也纷纷打出了一支支利箭,用最快是速度把箭支抛射出去。
噗、噗,脸颊上、脖颈上肩膀上中箭的军士们,纷纷栽倒在了战壕里,被医护兵拖到一边救治。
一千步兵面对三千骑兵,快速射击的枪械,加上纷纷打出去的震天雷,顿时就把鞑子骑兵砸进了无数的烟尘中;上百纵马冲上了战壕的鞑子骑兵,侥幸地挥起了弯刀、狼牙棒,但很快被噼噼啪啪的短/火/枪,很干脆地打下了战马。
“哇呀,”脑壳被掀去了一半的鞑子,愤愤地掷出了手里的弯刀,普通摔倒在军士面前;老成的军士摸了把脸上的鲜血,继续把枪架在温热抽搐的尸体上,对着尘土里的影子开火,没有经验的军士,吐着刚刚吃下的午饭,也在拼命地扣动着扳机。
鞑子上来了,不干掉他们,死的就是自己,这是老军对年轻军士的告诫。
自己骑兵的马蹄,几乎就踩在了拜伦部落贼人的头顶上,在后面督战的泰刺齐,遂发出了加速攻击的号角,跟在第二波的五千骑兵,嘶吼着瞪圆了眼睛,战马臀部被马刺扎得鲜血淋淋。
“隆隆、隆隆,”草地震动,更大的洪流涌了上来,满脸狰狞的鞑子骑兵,脸上炸起的毫毛都被军士们看的清清楚楚。
“轰、轰轰,”“通通通、通通通通,”当雷击炮、重机枪,敞开了嗓子嘶吼,在黑压压的鞑子骑兵集团里,趟出一块块空地时,不知不觉站起来的萧夜,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这个李烁,还知道引蛇出洞。
“大人,李烁待在侍卫队,那是屈才了,”坐在轮椅上的辛儒林,悠悠地开口了,这种惨烈的场景,他早就不看望远镜了,但不妨碍他对局势的判断。
“他和薛子龙都不错,再带带十八他们,就能放去战兵营了,”萧夜端过茶盅,揭盖抿了一口。
李烁和薛子龙,辛儒林初来之时就见过,但这两个言语不多的亲卫,就像是萧夜影子,很普通,他印象不多,此战在前,他这才开始重视起萧夜的手下军官。
“草原上的冷酷,也只有给鞑子当过奴隶的汉人,才能了解,十八他们脾性软了点,”看着营地那里浪打礁石一样的鞑子,萧夜感叹一声。
要是自己带着战兵,在战壕里和如此势众的鞑子交手,恐怕也没有这么镇定,起码不会把第一波的鞑子放到眼前,效果也就不会这么好了。
当死尸、死马在战壕百步内,几乎堆积成了一片红色小山脊时,远处的号角声,这才堪堪吹响了撤兵的命令,惊恐万分的鞑子骑兵们,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
呆坐在马背上的泰刺齐,目光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惨景,嘴里喃喃地自语,“火器,火器就这么厉害?长生天啊,你为何不怜悯你的子民,”
他虽然看到了营地两侧的骑兵,那没有移动脚步的两千骑兵,但是,还是忽略了两辆战车,仓皇撤兵退出了三十里。
扎营收兵,派人清点伤亡后,泰刺齐已是欲哭无泪了,一次冲锋就死了将近一半的人马,他哪还有脸面去面对对自己厚望的济农啊。
凌乱的营地里,泰刺齐无心去看那些族长幽怨的苦脸,一边督促他们继续征召骑兵,一边发出了紧急的鹞信,向远在河套的济农求援。
这顶在软腹上的利刺不除,想来济农也无心再出兵大同了。
三百年后的非洲,有五十白皮肤的洋夷,就凭着手里同样的两挺重机枪三门小炮,就横推了黑人部落五万精锐骑兵,萧夜手下的战兵,却是提前上演了这一幕,就是规模小了点。
“威武啊,大人军士凶悍,打得鞑子鬼哭狼嚎,我大明真是大幸啊,”看过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靳宝良凑到萧夜跟前,伸出大拇指使劲地夸着,但是后半句的话,让萧夜直接就不痛快了。
“这是本头领的战兵,”萧夜的话,让靳宝良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难怪清风谷那里,守军一年到头不点烽火,原来是西门大人在草原上和鞑子对战,忠勇可嘉,”
“是啊,是啊,”其他执事们毫不吝惜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话说得,萧夜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勉强接受了众商家的恭维,不过看他们把手里的望远镜,抓得那么紧,顿时眉毛都立起来了。
“李山,收了那些望远镜,一个要千两银子呢,”这种能微微调动焦距的望远镜,和南面西洋镜不一样,也不是大明匠人能造出来的,对了胃口的商家,他才会卖出一个两个,大量卖出坚决不能干。
接下来,萧夜带着这些人,在李烁的指引下,去看了那堆满了汉人奴隶尸骸的草洼,这近乎有千人冤魂的阴凉之地,让哪怕的不喜外出的杨天受,也是瞠目结舌,勃然大怒。
“萧小子,学堂你就放心,会有学生给你使唤的,”拍拍萧夜的肩膀,脚步蹒跚的杨天受,被侍卫搀扶着走出了草洼。
“大人,对鞑子,看来真没必要怜悯了,”脸色惨白的辛儒林,冲着萧夜拱手道,目光阴冷。
其他匠人、商家执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出来,受到的刺激震撼相当不小。谣言和现实相比,冲击力差异巨大。
只有最后走出来的靳宝良,默然看看淡然的萧夜,腮帮子咬了又咬,低头走了出去,他在关外见过的这种场景,不止一次,但都被女真人马贼遮掩过去了。
“你们是大明人,转世还是当大明人吧,离这里远点,”静静地站在草洼里,萧夜扭脸看向天空,眼眸中毫无表情,“你们的血仇,既然被我看见了,那就会给你们去报,”
“野鞑子如不臣服于吾,等着他们的,只有毁灭,”低声说道,萧夜抬起右手向前一点,侍卫们拎着大袋的猛火油,抬步走近了草洼深处。
“彭,”一枚烧/弹炸响,火光升腾黑烟滚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萧夜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在原地的几个老军,拿着铁锨等在火堆远处,这片草洼烧尽后,他们会挖坑掩埋了那些不知名的骨灰。